王帐内,巫王广袖蓝衫,满面焦虑的立在榻前。
这两日,文时侯伤势反复,总是时昏时醒,巫王又喜怒无常,着实把这些军医们折腾的够呛。
一名年迈的老军医探查过巫子玉脉息,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忙禀道:“幸得王上日日以精纯内力疗治,侯爷经脉内淤血已清,内伤已无大碍,外伤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巫王展颜,吩咐道:“重赏。”
军医叩谢恩赐后,才拎起药箱、带着众人离去。
巫王久悬的心松下一半,目光微动,盯着帐内一角,叹道:“你不来看看他么?”
微凉的风,穿帐而过,吹得那层隔帐来回飘动着。
轻薄的帐子,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影,闻言,隔帐后,并无动静,只传出一个恭敬低沉的声音:“军中人多眼杂,臣,理应避嫌。”
巫王却道:“无妨,孤已命影子们——”
“当年之约,如暮鼓晨钟,印于血骨,臣不敢忘。王上,难道忘了吗?”
“王上耗费心血建立起来的制衡之局,若因臣一己私情而乱,臣,万死难辞其咎。”
隔帐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这让巫王微微晃神。
待收回那几缕飘入回忆的思绪,巫王捏了捏拳头,用一种承诺的口气道:“你放心,孤定不会让子玉白遭这趟罪。”
隔帐后,一袭金衣的男子躬身为礼,金色面具后,双目低敛:“臣,替他,谢王上恩典。”
午后,列英再至王帐,复向巫王请示督造破云弩的人选。
这一次,巫王没有斟酌,便扣着案面道:“威虎军规矩,大小军衔,皆以军功为准。文时侯不顾安危,将紫衫龙木从黑沼泽顺利运回,功不可没,乃督造官不二人选。”
列英微微吃了一惊,他断然没料到,英明果断如巫王,竟会选择既无实战经验、又不懂兵器锻造的文时侯来当这个督造官。
以巫王脾性,绝不可能因私废公,把此事当做儿戏,那定是,另有深意……
似是察觉到列英心思,巫王笑道:“督造破云弩,牵涉甚广,需各营配合完成。子玉虽无经验,但纯善无争,和各营也无利益牵扯,又是王族子弟,由他牵头调度各营,在合适不过。”
威虎军各营,向来互不服输,破虏营和武烈营斗得最是厉害。如果调度各营,一直是列英头疼之事,现在听巫王一语点破,他倒是忽然开了窍,先是大喜,而后担忧道:“王上所言甚是。不过,末将有些担心,老将们当年随王上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未必肯服侯爷。”
巫王倒像是早料到这一层,淡淡笑道:“文时侯乃商王兄遗孤,单凭此点,谁敢不服?”
公子巫商在威虎军中的威望,列英自然心知肚明,巫云两国镜湖大战之前,巫商之名,甚至要盖过还是世子的巫启。正因如此,即使公子商离去这么多年,很多军中老将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只不过,巫王即位后,这个名字,便被埋入尘埃,鲜少有人提起了。
如今,巫王主动提起,毫无避讳之意,倒令列英感叹不已。
“王上英明,末将这就晓谕各军,让他们全力配合侯爷铸造破云弩。”
九辰醒来时,已是躺在百兽山脚下、一家小客栈的硬板床上。
白茫茫的阳光,透过窗纸钻进来,晃得眼睛生疼。隐约间,他只看到,一角朦胧的青色,正在眼前来回晃动。
九辰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想要抽回被人钳制住的手腕和命门。
“别动!”
一声清斥后,说话的人,更加用力的钳住了他的手腕。
这声音——!
九辰蓦地清醒过来,肺腑间碎裂般的疼,咳了几声,偏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袭青衣的离恨天。
见九辰眼睛里依旧充满警惕,离恨天讥诮道:“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寻找神医,更不会上赶着救你。我只是帮你算算,有没有命走到灵山。”
九辰黑眸里烧起怒火:“这是哪里?”
离恨天冷冷一笑,不做理会,倒是青岚兴高采烈的从外面冲进来,欢呼道:“谢天谢地谢祖宗,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