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韶华施施然离镫下马,行至九辰跟前,轻施一礼,才道:“殿下、将军莫怒,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此人乃我西楚剑客,为护神女枝,随使而来。”
“误会?”狄申黑着脸,冷哼道:“此人集结刺客,夜闯世子府,刺伤我巫国世子殿下,铁证如山,难道也是误会?!”
西陵韶华穿过营兵,翩然行至青衣人跟前,如对故友般,问道:“离侠,究竟怎么回事?”
青衣人并不说话,只是负着手,携剑而立,仿佛寥寥天地间,唯他一人而已。
许久,他轻轻摇首,似是苦笑,道:“小小年纪,心计便如此深沉,倒果然是随了他。只是,可惜了那双眼睛。”
他语似喃喃,西陵韶华却听得清晰,当即浑身一震。
待他回过神,那抹青影,却已然消失在了暗黑的雨夜之中。
铁桶般的围剿中,青衣人竟来去自如,埋伏在暗处营兵立刻射出暗箭追捕。
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遇之匪深,即之愈希。
行去处如清风明月,配上这宛若谪仙的清姿,莫非——
狄申是个剑痴,从谈剑说剑、比剑试剑、到铸剑鉴剑,整个沧冥倒是无人能比得上他。
“他便是西楚第一剑客——离恨天!”
狄申止住喧哗,谨慎的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西陵韶华一叹:“不错,正是他,我们楚人尊之为「离侠」。”
九辰做出了然之色,道:“原来,他是听命于西陵殿下,难怪要追讨神女枝。”
西陵韶华微微含笑,郑重作礼,道:“那日在马场,韶华眼拙,未能认出殿下,已是大罪。今日,因韶华布置失当,又险殿下于险境,实在是罪当万死。”
九辰回礼,道:“神女枝事关重大,换做子沂,想必也会心急失策。”说罢,他向狄申道:“此事关系到含山公主的婚事,戍卫营务必要倾力协助。”
西陵韶华凝视着对面少年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久久无言,直到它们与记忆中的那双明眸渐渐重合在一起。
一场雨夜追捕,险些酿出大祸,狄申虚惊了一场,布置好暗营后续追查任务,便连夜入宫向巫王汇禀情况。
大雨,依旧冲刷着夜幕,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九辰振出胸中断剑,抱起受伤的阿蒙,刚走了两步,便一头栽了下去。
孟梁扶起他,眼圈泛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殿下这是何苦?”
九辰竭力维持清醒,语气殊无温度:“对付他们,不需如此下策。但唯有如此,父王才会信我。”
夜色极深之时,孟梁终于替阿鸾处理好伤口。
他端着药布出来,却见九辰依旧在书阁推烛展卷,奋笔疾书,而阿蒙则被包扎的如同粽子一般,栖在笔筒旁边打盹。
“殿下,该歇息了。”
孟梁终究还是在阁门外提醒了一句。
九辰笔下不停,道:“你且睡,不必管我。”
孟梁听他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轻松,不由奇道:“今夜之事,殿下另有文章?”
九辰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朱雀道之事,可以先跟父王交差了。”
孟梁斟酌片刻,蓦地明白过来,瞪大眼睛:“殿下,这可是欺君!”
九辰冷冷瞥他一眼:“我又没欺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孟梁继续傻瞪了半天的眼,竟觉无言以对。
半晌,他却叹道:“殿下不该救那丫头,自惹麻烦的。”
九辰懒得理会。
孟梁便继续叹道:“这丫头敢孤身一人独闯楚使驿馆,虽然勇气可嘉,也恰恰证明她绝非善类。殿下实在失策!”
九辰忍无可忍,道:“若有人死在你家门前,你难道要靠白费口舌为自己洗脱嫌疑么?”
孟梁想了想,竟再次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