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烬言嚷嚷着,一卷袖子就要磨墨写帖子。苑琴见他伸手拿笔,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脸上泛红,眼底的笑意到底没藏住,“说什么胡话呢,你要真做了这荒唐事,我还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别人都以为咱们靖安侯府里藏着母老虎呢!不准写!还有,谁是你媳妇儿?”帝烬言见她展颜,心底舒坦得没边,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好,你说不写就不写。你不是我媳妇儿谁是我媳妇儿,我帝烬言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娶。”帝烬言说这句的时候,敛了嬉笑玩闹的神色,一本正经看着苑琴。苑琴一双耳朵烧得通红,鲜艳欲滴,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拿帝烬言实在没办法,没好气嗔道:“还不快把手放开,没殿下压着你,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苑琴话没落音,意识到不妥,猛地收声担心地朝帝烬言看去。果不其然,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帝烬言神情落寞下来,放开了苑琴的手。“烬言,我……”“没事,苑琴,殿下都走这么久了,没事。”帝烬言行到窗前,望向东宫的方向,“你说得对,我以前太依赖殿下了,总觉得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想。现在他不在了,姐姐、帝家、东宫我都要替他照顾好。”“所以你才想为小姐说亲?”苑琴若有所思。帝烬言颔首,“姐姐为了帝家能沉冤得雪忍辱负重了十几年,我不能让她这一生都为了帝家和大靖而活,殿下已经不在了,姐姐还年轻,她还有漫长的一生,她应该有个好好疼她爱她的人,有一群大胖小子喊她娘亲。这些总会过去,我希望她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东宫烛火通明,矗立在京城依旧巍峨华贵。帝烬言看着东宫最高的楼阁,缓声道:“如果殿下还活着,他也一定希望姐姐能这样活下去。”半晌,苑琴开口:“我们都希望小姐能放下殿下重新开始,但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我们谁都没办法。”帝烬言朝苑琴看去。“小姐她自己。”苑琴叹了口气,“烬言,再给小姐一点时间吧。”帝烬言望向书房的方向,没有再开口。两年前的云景山上,如果不是他死命相求,或许那一日姐姐已经跳下了云景山,一夜之间华发半白,从此以后再不提殿下半句。姐姐待殿下是何种感情,根本无需再多言。他其实是知道的,姐姐没办法放下。在被殿下那样浓烈而又倾尽所有的待过后,如何能放得下?寒冬深夜,靖安侯府内响起深深的叹息。转眼韩云入崇文阁进学已有半月,进学三年前,正是帝梓元刚刚升任一品上将之时,太子被嘉宁帝看重,储君之位稳如泰山。九皇子韩昭尚只有十三,还未出宫另建王府,在宫里作威作福,算是一霸。彼时谨昭仪毫无靠山,又是出了名的木讷怯弱,连累得韩云在宫内受尽轻视,虽身为嘉宁帝幼子,定云宫寒冬里却连一坛烧碳都没有。谨昭仪这个冬日受了寒,虽有御医诊治,但到底不尽心,一来二去就耽误了病情。离年节只有几日,宫里上下忙着准备太后寿宴和百官朝贺的宴会,根本无暇顾忌定云宫。眼见着谨昭仪日染沉疴,韩云虽懂事,但到底还小,慌得没了办法,一个人悄悄出了定云宫凭着记忆去太医房请太医,却未想跑得太急,在御花园里撞着了逗鸟的九皇子韩昭,撞掉了他手里把玩的和田玉。“不长眼的臭小子,哪个宫里的?好大的胆子,敢打破父皇送我的和田玉!”半年前嘉宁帝大寿,东骞送来和田玉为寿礼。韩昭喜玉石,求了半年才得了这块玉,正是心头好,却不想头一回拿出来把玩就被人撞碎在地。他一时大怒,就要提腿去踹已经倒在地上的韩云。“九殿下!”亏得他身后的贴身小太监吴升是个眼尖的,认出了韩云的皇子服饰,忙拉住他喊道:“殿下不可,这是定云宫的十三殿下!”韩昭生生被拽了回来,脸上余怒未消,他朝韩云扫了一眼,瞅见地上碎成两半的和田玉,冷声道:“原来是十三弟。”韩云本急着去寻太医,却不想冲撞了韩昭,他知自己惹了祸,当即从地上捡起摔碎的和田玉,小心翼翼举着朝韩昭小声道:“对不起九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母妃生病了,我急着去寻太医才不小心撞了你。我明日去匠房让师傅给你镶好,给你送到尚鸿殿去。”韩昭一听,由着韩云举着和田玉不去接,轻蔑地哼一声:“果然是寒门小户里出来的,什么好东西都不懂,这是东骞送给父皇的和田玉,价值连城,镶好了有什么用!韩云,你闯下大祸,今日我就禀了父皇,治你个损坏重宝之罪,连谨昭仪这个破落户也一并发落。”韩昭出了名的不问是非又喜推脱责任,一番大道理压下来就要转身去寻嘉宁帝告状,骇得才三岁的韩云瑟瑟发抖,犹若天塌了一般。“九殿下!等一等!”清越的少年声音在御花园门口响起,一个少年朝这边跑来。这少年身着骑装,容貌俊秀,腰别马鞭,英气勃发,让韩云看直了眼。韩昭看见他眉一皱,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兄身边的红人。怎么,你要给这小子说情?”来的正是温朔,他和太子去西郊狩猎,太子携他一起去上书房议事,先回华宇殿换衣。他在御花园等太子,正好瞧见了韩云撞碎和田玉的一幕。“九殿下,十三殿下尚还年幼,不是故意冲撞九殿下,和田玉虽贵重,却比不上您和十三殿下的兄弟情谊,还请九殿下在回禀陛下时为十三殿下说说好话,从轻处罚十三殿下。再者……”温朔说着越过韩昭行到韩云面前,拿过他举得高高的和田玉,牵着他朝韩昭行了一礼面露恳求,“谨昭仪与此事无关,又生了重病,还请九殿下莫要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