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孤胆战心惊,手还紧紧握着飞廉,丝毫不敢放松。
这意味不明的接触约摸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白虎在她面前蹲坐下来,圆润的脑袋顶了顶她的手臂,难道是在撒娇?她左手不敢放下飞廉,便用右手摸了摸白虎头顶的茸毛。它似乎很愉快,温顺地在她手掌中蹭了蹭,但其实她手心并没有什么知觉,只是麻木地移动。
白虎蹲坐下来之后,她才瞧见它腹部的血迹,是被飞廉刺出的伤口。也许不深?否则一只凶猛可怖的魔兽为何没有一口吃了她,反倒在她面前如此温顺乖巧。
但这温馨场面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一阵更凶残的咆哮由远而近袭来,这回来的是乌泱泱数十头魔兽。
白虎扭头,张大虎口打横叼起银孤,一路狂奔逃窜。银孤腰肢纤细,被虎口箍住不得动弹,又被尖厉的虎牙刺破一圈血肉,银血沿途滴了一路。
身后那群魔兽竟减慢了速度,沿路抢食地上的血迹。银孤远远观望,那些魔兽每回舔舐银血之后,魔性都变得更重了些。所以在这万魔谷中,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物,而是一个被百兽争抢的宝贝?
真可笑,在外界时,仙门要将她赶尽杀绝。如今到了魔族,成了魔尊,也落得一样的下场。
白虎叼着银孤跑了很久,速度渐渐慢了,最后在一处土丘旁松口将她放下。银孤腰间满是银血,白虎腹部也满是血迹,黏腻,凌乱,带着刺鼻的腥味。它走不动了,跌坐在地。银孤才知她猜错了,原来飞廉留下的剑伤很伤。
一大群魔兽沿着银血痕迹追赶而来,将土丘团团围住,踩过白虎的躯体,咆哮着朝银血之身逼近。
银孤力竭,几番想调用仙气,周身都没有反应。想驱使魔灵,也感受不到丝毫力量。数十张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她仰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生出一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哀。
恰在此时,一阵狂风刮过,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怒号中的魔兽忽然噤声,掉头朝远处狂奔。有些动作慢的,倒在原地当场毙命。
银孤还仰着头,望向夜空的视线被阻断,一张冷冰冰的脸投映在她的眼眸。
青冥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怒骂一声:“为何不知反抗?你想死吗?”
银孤没作声,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说话啊!”他手上力气越来越重,在她下巴上掐出几处红痕。
就着这个姿势,银孤忽然想起人间历练的日子,制服女妖之后的那个晚上,她说话都说不利索,吞吞吐吐喊他“阿——隐——师——兄”。师兄碰了碰她的下巴才知她是脱臼,左右推拉几下,把她下巴位置纠正回来。
如今时过境迁,人事几变,当他再次掐住她的下巴,力气远远比那女妖更重。
“你想要我说什么呢?”她艰难地开口,脸部很不活动。
青冥微微松手,却并未移开。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想死,当初你都能那样算计于我,不惜用性命逼我,现在还在乎我是死是活?”银孤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大部分都被他的手指挡住。
松开的手又收紧了,他大概也知道,只要再多一分力气,那小小的下巴就要碎了。可是他无法控制。
“你这么用力,对这答案还不满意?想听什么?是不是想听我说恨你?”银孤直愣愣盯着他,“没错,我是恨你。恨你当初救我,还不如当时就让我死了,我就不会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时时刻刻都在利用我。”
“你……”青冥挤出一个字,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什么?是不是气得现在就想杀掉我?我知道你不会,伏云也不会,若我死了,魔灵再次沉睡,你们苦心经营的大业不就泡汤了吗?”银孤脸色越来越白,“你们设计试探我,试探不成,怕我死了,又回来找我。棋子也好,容器也罢,哪怕还有一丁点儿利用价值,你都不会舍弃。我恨你回来找我,我宁愿现在就死了。”
青冥目光微闪,低声说了句:“你不会死。”自她下巴处松手,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香囊,是前半夜在房门外捡到,也知道她全都听到。俯身想把香囊系在她腰上,见到她破了洞的衣服上染满银色血迹,动作微微迟疑。
银孤抓过香囊朝远处一扔,玄雨被扔进混着血水的溪流,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还给我玄雨做什么?现在你是青冥,我是银孤,世上再也没有阿隐师兄和叶师妹了——”
青冥不再听她多说,打横捞起她离开万魔谷。
峡谷中幽暗处,伏云勾了勾嘴角,带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