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风顺势点头,她明明不饿,至少肚子不饿,但找不到比饿更合理的解释。她暗中庆幸他看不见,才不会发现她此刻脸颊绯红。
“今天先这样吧。”应松玄松开她的后脑勺,也收回了为她上药的手。他的指尖现在是什么温度,她不会知道。
他转身准备离开,叶若风忽然抓住了他宽大的衣袖。可是,拜托,她今天真的没想说那句“你别走”,这一定是习惯成自然。
叶若风等着他拒绝,他肯定会拒绝。他最好头也不回地离开,留给她一点冷静的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慢慢转过身来,温声道:“好,我不走。你该睡觉了。”
怎么回事,叶若风就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从观星崖开始,她师父好像变了个人,难道他被那场雨淋坏了?难道他还在担心徒弟要离家出走,所以打算寸步不离在这里守着?
若是她能说话,她会叫他不要多虑,她已经改变主意,不想离家出走了。
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该睡觉了”,却导致她睡意全消,完全是适得其反。
叶若风坐在床边,手还抓着他的衣袖,仰头看他的脸。雨已经停了,今夜没有月亮,天光比往常黯淡,但昏暗的夜色并不能掩盖他的美貌。
她看得入神,情不自禁摊开他的手心,梦游般写了几个字:“师父,你真好看。”
“昨夜你说过了。”应松玄没作多想,“我知道你梦见我了。”
对了,那个“梦”,叶若风当时不敢解释,现在仍然不敢,只好让他误以为是梦。她不甘心心事被当事人听去,还勉强为自己挽回尊严,写下一句蹩脚的埋怨:“师父怎么会知道?是师父作弊了。”她明知故问,既然要假装,便要装得像一点。
作弊?应松玄第一次被人说作弊,他反应了一下,从灵晰镜中无意间听到她说梦话,算是作弊吗?不算吧。
但真的是无意间吗?他听到的不只那一句梦话,还听到了许多不想听的。有些话让他没有由来地心烦,唯有那句“你真好看”,缓解了他莫名的烦乱。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评价。千余年来,不知多少人夸赞过他的身姿与容貌,不论是当面称赞,还是私下议论,又或者芳心暗许,他都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面貌出众,神采飞扬,但觉得并不重要,他对源源不断的追捧早已习以为常,每每听到,皆是心如止水。
但昨夜灵晰镜中,那句“你真好看”,像一缕风,在他平静的心湖里吹起一丝涟漪。这不对劲,应该只是一道错觉。
今夜他的手心,有人写着“你真好看”,让心湖上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波纹越发明显。很不对劲,这错觉也太持久了。
他心中费解,但表情镇静如常。纵使叶若风目不转睛望着他的脸,也只觉得好看,瞧不出任何端倪。
看得久了,她似乎有点入迷,恍恍惚惚朝他抬起手,只差一点便碰到那张美好的脸,却突然被他叫停,他说:“别动,也别看了。”
叶若风愣住了,这措辞和语气都十分耳熟。当初她想摘下叶砚脸上的青纱,叶砚也是这样说的。一模一样,是巧合吗?
她刚才只是鬼使神差地想摸摸师父的脸,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她很想看看他的眼睛。她悄悄往上抬手,刚要碰到那根丝带,便被他抓住了手腕,他说:“听话,你该睡觉了。”
紧要关头,她不想听话。
却不知为何,脑袋一阵眩晕,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她很不情愿,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叶若风忘记似曾相识的那句话了,只感叹自己胆大包天,竟然当面对师父表达“你真好看”。他一定认为她不仅口无遮拦,手也无遮拦了。
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苦味,她刚想问这气味是从哪里来的,应松玄坐在桌边叫她:“过来喝药。”他面前搁了一碗褐色汤药,说是灵草熬的汁,有助于治愈嗓子。
叶若风咕噜咕噜喝完一碗,仿佛速度越快越尝不到苦味。应松玄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摸摸她的头问:“很苦吗?”
她想说不苦,张了张嘴还是白费功夫,只好摇了摇头。
同一时间,有人在吟风居门口喊了一声“叶师妹”,叶若风移开了放在她头顶上的那只手。
“脖子还疼吗?嗓子好些没有?”裴隐穿着她在北泽穿过的那件衣服,下摆上的淤泥已不见了。看见掌门师叔也在,便朝师叔恭敬地行礼问好。
叶若风又点头,又摇头,换来裴隐苦恼道:“叶师妹想说什么?我有点看不懂。”
桌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套纸笔,叶若风看了一眼师父,他一言不发,只是手指动了动。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靠肢体语言表达不清的,就写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