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娘子如今却是十分为难,她这绸缎庄在东市开了也有数十年光景,哪里会不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最是难伺候,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位吴娘子虽不过寻常官家府邸娘子,但与那卫国公府却是亲眷,平日就是个颐指气使的,这一回叫她知道有一匹十样锦却不曾给她送去,只怕要闹出乱子来。
她忙堆满了笑,上前道:“娘子莫恼,且听我细细说来,这是有缘故的,若是平日里,借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不给娘子送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沈安青不愿在此多纠缠,只怕那吴瑶娘认出自己来,更生出事端,便低声吩咐了金玲与了钱离开。
谁料金玲正掏了钱要与掌柜娘子时,那一旁气咻咻地吴瑶娘却是一眼瞧见了采容手里的素面瑞锦,指着道:“这匹瑞锦不错,我要了,与我留下。”
采容登时气得愣怔,抱紧了那匹瑞锦道:“这是我们先瞧上的,这就要给了钱走了,哪有抢了的道理!”
吴瑶娘冷哼一声:“我就是要了,还不与我放下!”说着向身后的侍婢们道:“还不与我拿了来!”那几个侍婢面面相觑,有几分不情愿地朝采容走过去。
金玲也着急了,上前要与采容一道护住那匹瑞锦。沈安青冷冷瞧着吴瑶娘那副得意的嘴脸,开口道:“不必争了,与了她们就是。”
采容不甘地道:“娘子,分明是我们先瞧见了,怎么能……”
只听沈安青道:“不过是匹瑞锦,不值得这般争抢,没得丢了脸面去,让给她罢了。”说着转身要走。
那吴瑶娘听得悖然大怒,喝道:“你说谁,谁与你争抢瑞锦丢了脸面。你与我站住,不然今儿我必然不饶你!“说着就要上前来拽住沈安青。
二楼上传来一阵朗朗笑声:“瑶娘好大的火气,又何必夺人所好,不过是匹瑞锦罢了,哪里就值得这般大呼小叫的。”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周国公贺兰临一袭玉白八团倭缎长袍,束白玉腰带,头上戴着紫金冠,正笑望着吴瑶娘缓步下楼来,他身后一位翻高髻簪花轻纱襦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扶着侍婢的手跟着下来。
吴瑶娘怯了几分,不逼到沈安青跟前来,退回两步向贺兰临拜了拜:“周国公。”
贺兰临笑着望了一眼采容与金玲手中的瑞锦道:“不过是匹寻常的瑞锦,值得吴家娘子这般大动肝火,要从人家手里夺了过来,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只怕会笑话。”
吴瑶娘脸色白了白,低头不语,她的侍婢们忙都垂着头站在她身后。
贺兰临笑道:“也莫要为难张娘子了,那匹十样锦是我要了的,原本早几月就叫张娘子自扬州定了,就是要送与秋娘裁衣的。”他回头笑望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笑着欠身作答:“杜秋娘多谢国公美意。”她居然就是琼台上奏琵琶的杜秋娘。
吴瑶娘气得倒仰,她瞧好的布料居然被送给一个歌伎做衣裳,还是那般贵重的十样锦。她咬牙道:“国公岂不闻贱女不得衣丝帛,此乃律法,怎能把十样锦与了这歌伎,就不怕为人不齿么!”
贺兰临冷笑道:“鲜花配美人,秋娘自然也衬得起十样锦这般华丽贵重的衣料,吴家娘子若觉得我违了律法,只管去御史台告我,我奉陪到底。”一贯漫不经心地俊颜冷冷望着吴瑶娘,那抹厉色叫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吴瑶娘心知开罪不起贺兰临,咬咬牙跺脚带着侍婢们拂袖而去,也不再去抢夺沈安青要的瑞锦了。
沈安青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她也不愿多留,吩咐金玲把钱与了掌柜娘子便要走,谁料那贺兰临却满是戏谑地打量着帷帽之下的模样,笑道:“青娘莫非不肯相认,就要这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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