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景一回到家中就开始着手准备疫病之事。
沐泽在长安城中设立时疫馆,他身为负责此事的太医也要前往时疫馆坐镇,回家的时间会减少。他召来仆人先将家中诸事安排好,又去跟邱敏告知一声,让她尽量呆在家中不要出门,以防染上病。
邱敏拉住沈仲景:“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仲景似被她吓住:“那里都是病患,你不怕被感染上?”
邱敏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你不是也在那吗?只要多注意,未必就会感染上,而且这病能治愈,只是体弱的人容易受不住死去。我既非老弱,身体也很健康,整日呆在府里,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我也想去帮忙。”
沈仲景略一思忖,他虽是负责此事的太医,但并不用直接负责病患,只要负责施药安排治疗就可,邱敏跟在他身边还是安全的。何况她生性活泼,若一直让她呆在家中确实可怜。
沈仲景答应下来:“你跟我去可以,但不能乱跑。”
邱敏略作收拾,带了一些自己的物品,跟着沈仲景前往时疫馆。
两人才刚出沈府,就听到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太昌帝携皇后、后宫妃嫔及皇次子前往终南山为百姓祈福,令皇长子留守长安监国,率百官共同抵御疫病。
邱敏简直服了这个皇帝:什么去终南山祈福,根本就是怕自己留在长安也会感染上疫病,所以再次弃百姓逃跑了吧!不过他这个借口倒是找得好,终南山和长安相对,只有半日路程,若说他弃百姓逃跑,其实并没有走多远,实在谈不上弃字,但又恰好可以避免染病。让沐泽留守长安监国,危险叫沐泽担,他自己到山中度假去,若沐泽有什么不妥,他也可以立刻返回来,反正才半日路程,不怕沐泽翻出什么风浪。
沐泽暗自冷笑:他这个爹当真是惜命的很。
他将邱敏的画像交给刘向升,让他在搜查尸体和病患的同时,看看有没有画中的女子。
刘向升得知此女是沐泽府上丢失的一个宫女,当即就答应下来,找人不过是顺带就能做的事,并不影响办差,没必要因此得罪皇长子。
邱敏跟沈仲景到时疫馆,看到陆续有病患被送进来,这些人强行被隔离,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要回家,表情十分恐慌无助。
邱敏知道强行隔离是为了控制疾病蔓延,但被隔离者受到外界的限制,必然会感到拘束、压抑、恐惧、和无助。以前她看新闻报道,曾有被隔离的病患因为恐惧而自残,甚至自杀。
但是这种封建时代,官府自然不会关注病患的心理健康,若有不服从者皆受到武力镇压,不少人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显然是被打了。
沈仲景于心不忍,见沐泽又带了一批人进来,上前请他在抓这些病患的时候仁慈一点,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沐泽额上还带着伤,本就头痛欲裂,加之周围病患的声音嘈杂,情绪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沈仲景又跑来啰嗦,他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冲沈仲景怒喝道:“本宫怎么做事不用沈太医来教,沈太医管好自己的本职就行!”说罢转身要走。
沈仲景上前一步想拦下沐泽,守在沐泽身边的京畿卫见此人竟然敢拦路冒犯皇长子,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邱敏见沈仲景被打,再也顾不上躲在后面,冲出来想拉住沈仲景让他别犯二。
那些京畿卫见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人,以为又有人要对皇长子不利,手中宝刀纷纷拔出,雪亮的刀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邱敏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住手。”沐泽阻止道。
刚才那个少年冲出来的一瞬间,他还以为看到了邱敏,但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发现对方是个浓眉鹰钩鼻,脸色蜡黄的少年。他记性甚好,记得上次从梨园里出来时,此人就站在沈仲景身边,他大概是沈仲景的药童吧。
他看着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少年,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在邱敏的房中打砸发泄,邱敏也是这样害怕的缩在角落里。当时她吓坏了吧,如果时光能倒退,他一定不会再吓她。
他垂下眼,吩咐左右:“走吧。”
等沐泽离开,邱敏才站起来走到沈仲景身边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沈仲景摇了摇头。
邱敏忍不住埋怨沈仲景:“他那样的身份,旁人只能站在台阶下跟他说话,你怎么敢擅自拦他?都不用他吩咐,那些守卫自动就会将大不敬的人斩杀。”
沈仲景摸摸鼻子:“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冲出来?”
邱敏一时间语塞,半晌才道:“我不是想拉住你叫你别犯傻吗?你刚才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
沈仲景瞧她虽面有怒色但眼中担心是真,对邱敏拱拱手,低声认错:“小生知错,还望这位姑姑恕罪则个。”
邱敏斜睨他一眼:“沈大人不必如此,这是折煞草民了。”
沈仲景低眉顺眼作谦卑状:“不敢不敢,仲景小小医者,姑姑面前怎敢托大。”
邱敏噗嗤一笑,懒得再跟他计较。
她看这时疫馆中病患众多,古代又没有什么消毒措施,便跟沈仲景建议:“不如洒些生石灰水在地面和墙壁上杀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