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发和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本该是事实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有些不着调。
这个修行已有百年当今大周朝最有名望的老和尚却连连点头,却又无奈摇头,道:“只可惜能看不能吃。”
“等有时间,去西亳圣人寺做于道济大师。”
“没时间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聊家常一般,只是最后一句话老和尚说的平淡,蓄发和尚听得不平淡。
“贫僧来此求自在禅师为我大周续国祚。”老和尚又是不咸不淡的抛出一句足以炸起千层浪的话。
蓄发和尚却表情不变似是意料之中的恬淡。
“两甲子前,贫僧剃发修行,当年寺内方丈传于贫僧十六字谶语,遇王则旺,遇番则翻,遇夜则关,遇禅则满。一百多年前,贫僧偶遇当朝开国皇帝王天问,因缘际会下进了他麾下,也真没成想仅凭着一股子热血能在那风云莫测的国战里帮他一统天下,做了这所谓的圣师。这也算是遇王则旺,旺了贫僧前几世积下的功德福气。只是当时建朝之初我佛备受排挤,即便有我这个和尚出身的黑衣宰相也难定大局,让土生土长的道教儒教一路打压。”
老和尚像在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可这一个腔调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也着实吸引不了听客,可唯一的听客却听的津津有味,此时听得老和尚略作停顿,遂开口说道:“道济大师也知晓当年内里玄妙,大师以佛陀示人,世人皆拿大师做佛陀。大师为天问帝运筹帷幄一统天下,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数十万青壮劳力血洒疆场客死他乡,大师虽是未曾血染玄衣,可也是一手参与,天人怎可不理会?真真断送我佛慈悲为怀的百世功德。”
“自在禅师教训的是,贫僧当年只想着我佛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舍身饲鹰,只想着救这百万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一己之力尽早平息祸端遏止战事。以杀止杀却让我佛无辜牵连,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蓄发和尚端过原本放于两人中间的蛋炒饭不在说话低头开始往嘴里扒饭。
“尔后贫僧为抵消罪业徒步七载九步一叩八十一步一拜西行千里于西域阇梨山番僧手中求取来九九八十一部大乘佛法于大周中原阐扬我佛教义,只为让世人尽知我佛慈悲,尽道我佛善缘,只图凭贫僧一人微薄之力得以感动天人。此举正应遇番则翻,翻过贫僧十年孽障。”
“再往后,也不知是否天人垂怜抑或我佛布施,贫僧偷命如此。只是不知当年寺中方丈那后两句谶语所谓何,直到四十多年前夜王爷入世,贫僧方才悟透一二。只是在后来一时恍惚,差些便把那夜小子收的天生含舍利的义女受戒空门。也是这一恍惚,让白马寺那个爱打机锋的小和尚收了去,也算不枉我佛善哉。再到那甲子临世,贫僧方才彻悟这一身佛陀相,不过生不带来的皮囊。就又收了那关门弟子,收了我大周唯一的女和尚。自在禅师您说这是不是遇夜则关?”
想来也是一个人自说自话似的有些无趣,老和尚第一次询问对面的蓄发和尚。
好似不尊重人的蓄发和尚头也未抬,模糊说道:“贫僧在吃饭。”
“贫僧可否问个禅?”
“可否吃完饭。”
“一碗饭?”
蓄发和尚把最后一口黄澄澄的蛋炒饭送进嘴里,摸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抬起袖子擦擦嘴,“吃完饭。”
“贫僧可否问个禅?”这次换成了吃完一碗饭的蓄发和尚来问。
老和尚笑吟吟,没说话。
“我有一禅,不问佛陀慈悲,不问罗刹业火,不问菩萨庄严,不问夜叉怖畏。我有一禅,不管金刚可曾怒目,不管修罗可曾低眉,不管比丘可曾痴嗔,不管沙弥可曾诳语。我有一禅,不修三生,不修六根,不修菩提,不修因果。敢问道济法师,贫僧参何禅?”
“古有三千六百毳客骂释迦思凡,骂世尊还俗。”
蓄发和尚低头看到碗边桌上有粒米,“米是米饭,米饭是米,贫僧是小僧,小僧称贫僧。”
蓄发和尚捏起米粒送去嘴里。
老和尚起身,道一声“阿弥陀佛”。
“贫僧一心传教数十载,不知有未抵消罪业,也未图能抵消贫僧所犯罪业,只望以大圆满立证我佛。假若能出颗舍利,贫僧愿以舍利换我佛再兴五百年。”
“谢自在禅师成全。”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须弥,一叶一如来,一枝一极乐,一世一净土,一刹一尘缘。”
老和尚拄杖西去,敲击青石板清脆悦耳。
自在僧关自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且待小僧伸伸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