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山庄里修建屋舍、院墙什么的,虽然都是范锡程一力负责的,但他都是雇请附近的泥瓦匠做事,他带着其他家兵当监工在旁边盯着就行。
这时候要他亲自上场,带着什么都不懂的佃户干活,而韩谦只是拿纸笔画出一个简略图,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通,他看似听懂了,但真正着手去做,就有些抓瞎。
而那几个烧石匠,之前所建的土灶都是凭借经验,灶墙都不到大腿高,更关键是柴炭、碎石都直接堆在地上,土灶不承受多大的重量,建得歪歪扭扭一点没有关系。
现在要改建的大灶,径围要大上一倍,下面还要留灶膛,上面还计划叠六到七层石灰石跟柴炭,差不多要有一人高,灶膛要悬空承受五六千斤碎石跟柴炭的重压,这个难度比想象中高得多了。
灶墙稍稍歪斜一点,可能石灰还没有烧出来,大灶就先塌了。
不过,范锡程也不想在少主韩谦面前露怯,带着人扒房取砖、和泥浆,就着手先干了起来。
说是大灶,也不过两步见方,韩谦与冯翊、孔熙荣回山庄吃过早饭,看日头爬上树梢,再带着晴云、赵老倌、赵庭儿、赵无忌他们回匠坊,看到灶墙已经砌到有半人高,速度还不慢。
只是灶墙怎么看,都是歪斜的。
“要不要我派人去少府找个大匠过来帮你?要不然这灶墙一压就倒,你就要输我一枚金制钱了。”冯翊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金陵附近真正有水平的匠工,差不多都招揽进少府了。
无论是皇城宫殿的营建,皇室所用器皿的烧制以及罗裳袍服的织造,亦或是侍卫亲军的楼船兵械铸造,乃及钱币的范铸,都是当世,或者至少说是江淮地区最精良的造物。
专司其事的优良匠工,主要都集中在少府。
站在一旁的范锡程老脸臊得通红,但又觉得韩谦指派他做这事,有些强人所难,真不如现在就派人去请一位老师傅过来。
范锡程也算是干练之才了,但很显然跟韩谦所期待的那种干练,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他叹了一口气,跟赵庭儿说道:“庭儿,你告诉范爷怎么看这灶墙砌得直还是不直!”
“你家奴婢,能抵得上一个老师傅?”冯翊笑着问。
“要是赵庭儿能指挥这些匠工,将大灶建起来,你输我多少钱?”韩谦这几天恰好刚教过赵庭儿怎么测水平,怎么比对垂直,叉腰笑着看向冯翊问道。
“赵庭儿能用这些匠工将大灶建起来,这枚合浦珠我送给她!”冯翊从怀里掏出一枚龙眼大的合浦珠,瞥眼看向赵庭儿。
一枚龙眼大小的合浦珠差不多价值十万钱,在金陵绝对是稀罕物,见冯翊竟然打赌还不忘勾引赵庭儿,韩谦心底啐了他一口,跟范锡程说道:“你找十来个人进山采青白石,夜里或许就能派上用场。”
范锡程知道少主韩谦对他的意见一直都很大,这时候见少主韩谦派去带人进山采石,而将建灶之事交给半大的小丫头负责,心里甭提多幽怨了。
但是,在韩谦再过来之前,沈漾也派人过来催问石灰窑什么时候能建成,范锡程不敢在这事耽搁,心里再幽怨,也只能挑自己能胜任的事去做。
赵庭儿、赵无忌的父亲赵老倌,正好赶着农闲,也被给范锡程拉过来帮忙建灶,这时候走到角落悄悄拉了女儿的袖角,劝她不要逞能。
赵老倌心里想,这丫头要是害少主输掉那么大的一枚珠子,将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再说了,建大灶这种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女娃子插手,这不是找晦气吗?
赵庭儿却是跃跃欲试,不理会她父亲的劝阻。
那几个烧石匠心里不愿,但在韩谦面前也不敢吱吱唔唔说什么,只是缩手缩脚的看着赵庭儿不顾积雪融化后场地有些泥泞,找来小块木板,将一枚铜钱用丝线系到小木板,便做成最简易的线锤。
将线锤压到已经砌得有半人高的灶墙上,让铜钱笔直的垂下去,一比对,灶墙歪斜就更明显了。
“看清楚没有?这样的线锤多制几件,每砌两三层砖进行较直就可以,通体往上都不会歪斜。”韩谦有机会总是不忘敲打范锡程这些家兵。
范锡程羞愧不知言。
灶墙又不涉及木作,砌得平直是关键,见赵庭儿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直接抓住要害,冯翊也有些傻眼,忍不住拍手赞道:“这法子妙,原来看墙直不直,这么简单啊,”又贼心不死的问韩谦,“要不我拿十枚合浦珠,你将这么聪明伶俐的奴婢让给我?”
“那是你们蠢啊,”韩谦理不都理冯翊,见那些匠工、佃户还嫌赵庭儿是个女娃,训斥道,“将灶墙全扒了重砌!还有,背几袋石灰过来,绊入泥浆砌墙!”
山庄已经先备了一批石灰应急,韩谦想着用石灰绊入泥浆砌灶墙能更牢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