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意外遇到这个女人的缘故,荆羡有些不安。
那早已被她下决心遗忘的前尘往事,仿佛被魔咒封印的禁地,忽而遭到无心之人闯入,毫无征兆地再度重见天日。
记得那是高三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
寒假过完,临毕业班都挺紧张,课间都没学生出去放松,全都专心趴桌上温书。这样全员备考的氛围里,荆羡却有整整一周没在学校见到容淮。
他过去虽然偶有旷课,但从未如此离谱。
电话不接,但隔很久会回,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问就说没事,任凭荆羡如何旁敲侧击,他总能四两拨千斤,有时候被她短信轰炸烦了,就会在夜深人静时发过来:
【有点事处理,别操心了。】
尽管他说了别操心,可荆羡又如何能做到。
荆羡特地和宁瑶去九班打听,往日他那几位跟屁虫全都表明不清楚少年的下落。后边见到教导主任带人特地巡场好几回,就知道这人确实没请假。
她心神不宁,上课时还能佯装镇定,放学后再按捺不住,悄悄跑去他家等。
知道那个地方有许多潜在危险,荆羡特地让司机送她过去。
日暮西下,黑色迈巴赫在贫民窟一般的危房楼下格格不入,惹得浓妆艳抹衣衫暴露的女人们频频张望。荆羡没理她们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只把书包留在车里,自己上了二楼。
楼道里与上次来时大不同。
烂蔬菜叶和鸡蛋壳堆积在地上,显然有人恶意为之,她小心翼翼前行,几乎无处下脚。属于他那户的门口被人用红漆写了四个硕大的字眼,触目惊心。
【欠债,还钱!!!】
几个感叹号蔓延出歪歪扭扭的痕迹,似鲜血流淌。
荆羡愣了好一阵子,去窗户张望了下,意外见到一个背对着她翻箱倒柜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容淮母亲。
误以为对方是贼,荆羡没打草惊蛇,让司机上来帮忙处理。擒获女人的那刻,她在见到对方正脸后,就知道自己搞错了。
少年五官精致,眼睛尤其出彩,内勾外翘的眼尾,弧度恰到好处,有着勾魂蚀骨又不自知的魅力。
同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眼神,前者淡漠清冷,后者狡诈精明,像是心术不正。
不过当时尚未成年的荆羡是看不出来的,她在确定女人的身份后,就规规矩矩喊了声阿姨,而后打探容淮的下落。
女人没答,视线掠过小姑娘身后的制服男人,莫名其妙转了话题。
“你家配了司机啊?”她问。
荆羡愣了两秒,点头。
后边就是异常热情的嘘寒问暖,女人甚至送她上车,临走前拉着她的手,抹泪:“我们阿淮苦命,为他爸爸的医药费四处奔波,都怪我这个当妈的没用。”
回去后,荆羡辗转反侧,她在凌晨偷偷跑去了拳馆。
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她没有见识过太多人世间的丑恶,只隐约察觉那里的地下室在做什么古怪又血腥的勾当。
想的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却又是另一番冲击。
当晚,台上染血的少年和无数亢奋的尖叫声,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荆羡浑身颤栗,缩在后台更衣室的柜子里,不敢看不敢听,直到属于他的柜门被人从外边打开,光亮涌入。
她泪眼朦胧:“我什么都有,你能不能让我帮你,我可以帮你的……”
少年叹一声:“荆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