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这世间人多,可我认识的人,记得住名字的,不超过一百个,街上人来人往,绝对不止这个数。他们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有各自的生活。
提着灯笼的人在街市穿梭,灯火也随之移动,天地万物都离我远去,我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一切都模糊如雾,只能窥见灯火游走的轨迹。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是孤身一人。天地间所有人都是如此。纵然可以同行几年,也会在未来某个岔口分开。
“殿下,可有喜欢的灯?”王大力微微附身,清朗的声音落在耳侧,把我惊醒。
我便去看那些高高挂起的灯盏,看了一圈,也没瞧见喜欢的。宫中也有能工巧匠,上元节前夕,四处已挂满了宫灯,宫人还送过一批让我挑选,论精美程度,尤有胜之。
“没有。”
“那殿下喜欢什么样子的灯?”
“等它出现我就知道了。”
“殿下圣明。”
王大力夸奖得很真诚,但他顶着一张猪头脸,让人一看就想笑。
十二妹不时也看看灯,若是遇到好看的,身后的宫人便掏钱替她买下来。她目光游离不定,每每触及人群中并肩而行的年轻眷侣,视线都要凝滞片刻,黯然神伤。就像我看的话本子里那些带着忧愁的春闺佳人。一想到她平日里话多得用箩筐都装不完,什么事情都要横插一脚,顿时觉得她完全不是那种悲春伤秋、单薄瘦弱的书中美人。
正在想十二什么时候能恢复成常态,突然她就像被火烧着屁股一样冲进人群。
我带着王大力、以及一些宫人追在她后面,听见她几乎喊破音的嘶吼,我惊呆了。
“谢承安——”
她追在一个戴面具的男子身后。
那人长身玉立,气质脱俗,却有佳人在侧,听到那声呼唤后,步履明显匆忙许多。
我没见过几次,不太认得出来。
十二只叫了一声,追在他们后面。
耍龙舞狮的队伍正好上街,涌入的人流将我们这行人冲开。
有的宫人已经追上了十二,我稍微放了些心,一回头,周围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人群密促,我茫然若失。那些关于拍花子的故事又重新涌进脑海,吓得我身躯僵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每年人多时都有拍花子偷走孩子、年轻小姑娘,卖到远乡,一旦走丢,就很难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