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散的灰尘把李复的眼镜覆盖了一层,李复索性一把扯下眼镜,狠狠地抹了把脸,就拉着陈叔向后方跑去。
飞快地梳理了一下脑中刚刚成型的计划,确认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后,李复这才刻意压制着音量,对皇甫雄又快又急地说道:“接着推房子,能弄多乱弄多乱。”
皇甫雄也不多问,转眼间就抬起沉重的步伐,向着眼前的小楼外墙上就是狠狠一推,就见那石墙好像纸糊的一般向内倒去,更多的烟尘也就转眼升腾而起——
“走一起,找个机会再埋伏一波!”李复转过头,对着后方喊道,声音穿过四面笼罩的烟雾,就向着身后黑衣人那边传去。
不用再去回头确认,李复也能大概猜到到后方的黑衣人的想法——眼前情况不明,那肌肉老头的战斗力显然不俗,剩下两个也对自己有一定的威胁。
反观黑衣人这边——众多的援军此时正在追击逃亡的鹰隼大部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开始返回,与其拼命追击,倒不如远远追着几人,等大部队返回后再发力,解决他们。
几句话之间,黑衣人部队居然就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反而选择了保持距离,为李复三人的逃亡留下了机会。
皇甫雄实力最高,也是第一个察觉黑衣人的速度减慢,当下也略微放缓了拆迁的动作,喘着粗气问了起来:“呼呼,接下来怎么办?真的再埋……再埋伏一波吗?我可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再坚持五分钟,我和陈叔躲起来,你自己甩开他们,往东走去支援裘兰。”李复点点头,飞快地说道,眼神却在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此时李复丢了眼镜,再加上周围的大量烟尘,一时间也找不到自己所寻找的东西,不由得心里急躁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忽然李复余光一撇,终于看到脚边不远处,一小块金属栅栏做成的东西。
李复等了几秒,见皇甫雄又奋力推倒了一面围墙后,再次扯着嗓子,高声喊了起来——
“鹰首的兄弟,我是李复!后面还剩七个,留个活口!”
自从被发现之后,李复高声喊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迷惑身后追击的敌人,但却都说恰恰喊出了黑衣人不得不防备的关键地方,效果自然也就不错,黑衣人的速度一降再降,终于为三人争取出了一丝生机。
高声喊完,李复也不回头去查看后方的动静,只是对着皇甫雄指了指脚边的生铁栅栏。
皇甫雄会意,伸手就是一拉——
“吱吱”的金属扭曲声就响了起来,片刻后,一道幽黑的洞口就显露在三人面前。
陈叔此时也大概明白了李复的计划,也不犹豫就纵身跃下,微弱的水声从洞口内传来。
“你往右再跑三分钟,就自己走吧。”李复伸手接过皇甫雄手中微微变形的生铁栅栏,用下巴指了指侧边的小路,就对着眼前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老头说道。
“嘿嘿,别死了。”皇甫雄举起大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裂开大嘴笑了笑说道,又看了李复几眼这才转身欲走。
“晦气,该小心的反倒是你吧。”李复也笑着说了一句,不等皇甫雄回答,当即也抬脚跳进眼前洞口内部。
对话戛然而止,上方皇甫雄拆迁的声音也接着响起,像是没事发生般,三人就此分道扬镳。
李复轻轻地把头顶的栅栏复原,虽然已被皇甫雄扯坏,但还是可以大概维持原装。
陈叔就在不远处,李复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在此处稍作等待——三分钟已过,头顶再也没有传来房屋倒塌的声响,黑衣人也没有经过此处,显然是被皇甫雄误导去了右边追赶。
微微松了口气,李复这轻声开口说道:“走吧,接下来就是靠咱们爷俩自己了。”
皱眉吸了吸鼻子,李复这才看向了四周——腥臭、昏暗、潮湿,这就是李复和陈叔此时所行之处。
这是京城的下水道——自那千年前来自草原的大汗征服,当时被称作是‘大都’的京城就第一次修建了下水系统,后来朝代更替,姓朱的、和姓爱新觉罗的也都修缮过数次,再之后华夏实现了大一统,定都此处后更是经历过一波规模浩大的维修和扩展,此时俨然已是密布于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下水道历史久远,反倒不如建成不久的伦敦下水道般,两侧并没有供人通行的窄小通道,反而是仅有一条宽大的污水渠,昏黑的液体里还浮浮沉沉着许多或软或硬的不明物体。
二人走了不远,前方却是到了个分岔路口,李复想也不想,就拉着陈叔走进了污水最多的那一条。
两人说是在走路,其实周围的污水粘稠无比,两人手脚并用,倒是颇有些‘粪池蝶泳’的意味。
脸上的污秽物不能擦,因为手上更脏,虽然不算是洁癖,但此时的李复还是压抑不住鼻尖浓重的异味,几欲作呕。
看了看身旁的陈叔,这中年人今晚异常的沉默——以往这中年人就不怎么说话,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内心愧疚,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喂,我说你到底干啥了?那两个队长是你害死的吗?”再也忍耐不住,李复只好向着身旁的陈叔搭起了话,希望能让自己不再去想此时身处的环境。
陈叔闻言,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又苦笑着看向了身旁的李复,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说了王卓大概的实力……”
“那你这么忧郁干啥?连个通敌都算不上,鹰隼里能打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李复没让陈叔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陈叔听李复这么一说,就又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李复抢先说道——
“……你是不是已经老到没有味觉了,你脸上的那坨东西,似乎是流进去了啊……”
“呕——呸呸!你小子怎么不早说?”陈叔赶紧吐了两口。
经过李复这一打岔,陈叔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尽管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不停,但眼神里却也不再木然一片。
二人就在这糟糕环境里不断前行,遇到分叉后的选择也没有什么规律——一会往岔路走,一会又跟着污水汇流进入更大的主干,尽量避免被人追上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