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蛮王和南康王闹得厉害,京中朝堂上也闹得厉害。
朝堂上常年划分为两党,一党由文臣为首,他们认为应该将沈落枝嫁过去,不用管南康王如何,自古以来,宗室女出嫁和亲都是责任,她们生来便享用皇族的一切,关键时刻自然也当为皇族奉献自己,另一党由武将为首,他们认为应该跟金蛮王打一架,把金蛮全都打服了为止。
文臣是以国家角度出发,这仗打赢了不一定能赚到什么好处,但打输了肯定赔钱,人家金蛮有没有举着旗来侵略大奉,当然是能坐下谈就坐下谈,否则死伤数万,必伤国本,武将纯是不打仗就没战功,没战功就升不了官,人家文官蹭蹭窜,他们瞧着眼红啊!
朝堂左右两边各执一词,争端不下,那些得了信儿的人也是心思浮动。
一部分贵女唏嘘叹气——这位灼华郡主感情路似乎一直不顺,之前挑了一个裴兰烬,以为是佳偶天成,结果后来搞得一塌糊涂,双方反目成仇,两家人估摸着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本以为灼华郡主离了那裴兰烬,后续能碰上什么好的,结果又被金蛮来的金蛮王给瞧上了。
若是一些想要攀附权贵,卖女儿的人家,得了一个和亲公主的名头,可能还算得上“福泽全家”,让旁系或一些兄弟姐妹沾点好处,但是南康王不是这样的人家。
南康王家中富贵,又只有一个嫡女,是真的千娇百宠养大的,和亲,对于南康王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甚至都未曾在朝堂挂官职,对于南康王来说,和亲,就是失去了唯一的血脉,难怪南康王听了此信之后百般不愿。
另外一部分贵女则是松了口气,这和亲的活儿落到了灼华郡主头上,没落到她们头上,是她们的运气,她们便不用担心了。
唯一真情实感难过的只有一个被打掉牙了的白公子。
一边补牙,一边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子要被金蛮王求娶走了,一边疼,一边哭。
偶尔刘姑娘来了,瞧见他这幅样子,还要冷嘲热讽上一段,气得白公子更生气了。
他也没脸见沈落枝了,只能暗自期盼,南康王刚正不阿,不要屈服于那位金蛮王的威胁。
但南康王没屈服,先屈服的是金蛮王。
金蛮王愿驻守西蛮边疆,与纳木城中迎娶灼华郡主,于大奉领土上成婚,久居纳木城中,也不算将郡主嫁离他国。
一时之间朝野震荡。
一部分文臣觉得甚好,金蛮王如此,可见其诚意,最好明天就成婚,把灼华封公主嫁过去。
一部分武将觉得好什么好?人家金蛮王都蹲到家门口了,你觉得哪儿好?你晚上睡觉人家回头给你一个大耳光你受得了?不打他一下怎么对得起大奉百年强国列祖列宗?
两拨人越发吵得不可开交。
顺德帝自然倾向于文臣,武将除了嚷嚷什么都没有,提刀就是一句“提携玉龙为君死”,文臣却能拿出历年来的征战报损单,流民死亡人数,疫病伤亡人数,和空虚的国库。
虽说大奉三代顺遂,但是其实也有天灾,每年国库内都会拨出大量的钱财,给一些地区赈灾,再加上顺德帝爱好奢靡,国库内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
真要打起来,消耗巨大。
所以他连夜召见了南康王。
南康王来的时候,人都是醉醺醺的,见了顺德帝就开始哭,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送往金蛮呢?
什么?送西疆去?西疆也不成啊!您没瞧见,我那女儿上回到西疆受了多少苦啊!在纳木城里头都能被人抢走,这要是再去一趟西疆,命都没了!再说了,嫁到西疆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瞧见我女儿几次呢?这不见一面少一面吗!
南康王越说越委屈,一个王爷,都快哭出来了。
顺德帝越发头疼。
他以前觉得南康王没儿子挺好的,最起码谋反的可能性小点,现在觉得南康王当初还是该多生几个,也不至于送女儿和个亲,就跟要他半条命似的。
闹到了最后,顺德帝竟也有些不忍心,谁不是当爹的呢?
大奉地大物博,西南两端离得极远,车马慢,一走就是月余,若是中途碰上大雪大雨,劫匪拦路,野兽袭村,洪水坍塌,那又是许久瞧不见。
他们年轻时,尚能多见见,若是老了,又能见几面呢?
待到南康王人死了,灼华郡主再千里奔丧一次,又有什么用呢?
顺德帝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南康王苦,可是南康王就算是苦,他也得把灼华郡主给出去。
帝王啊,就是这么个位置,注重感情,就要愧对天下人。
所有天下人的悲痛,现在都让南康王一人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