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他一使内劲揉碎纸条。
恒帝让燕瀛泽上战场,可是,此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白子羽轻咳一声,原本苍白的嘴唇愈发毫无血色。
鼓声起,沉沉如惊雷,翻涌于天地间,似带起了千军万马奔腾,金戈铁马,烟尘潵祂。点将台下,燕瀛泽一袭戎装,白马银。枪,紫色的战袍在风中飞扬,俊美到倾天覆地,旌旗猎猎,他走过漫长的,金戈铁甲围绕的道路,眉目清扬,接过了恒帝手中的酒碗。
燕瀛泽走上点将台,让所有的人看清楚自己,他清冽的目光俯视过台下,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停止,银。枪顿地,气势如虹。他举起酒碗,一口饮了杯中的酒,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话:“儿郎们,不破北狄誓不还。”一声清响,摔了手中酒碗,豪气壮云天。
底下站着的是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盔甲迎着阳光,泛着森森的寒意。
“不破北狄誓不还。不破北狄誓不还。”十万大军整齐的跪下,嗓音齐齐的汇成一股洪亮的回音,在广袤的大地上飘荡。
燕瀛泽看着眼前臣服的士兵,闪过了自信的笑意,但是他知道,他只是暂时凭着气势震慑住了这些铁血男儿,若让他们倾命相随,远远不够。那么,自此,他与他们的命运将紧紧相连。自此,他不再是那个随性的燕瀛泽,他将带领他们,奔赴血与火的战场,奔赴他终将迎来的宿命。
二通鼓起,燕瀛泽接过帅印,大笑翻身上马,目光灼灼。
三通鼓罢,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燕瀛泽的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笑意。只是他不敢看向城楼上。他怕看不见,又怕看见,他怕看不见那一袭白衣,他又怕看见白子羽眼中的漠然。
白子羽站在城楼上,他看着燕瀛泽走过漫长的通向点将台的路,他看着燕瀛泽摔碎了酒碗,看着十万大军臣服在他的脚下,看着他自信灼灼的目光。他知道,这只大鹏,终于随风而起了。
马儿徐徐走着,燕瀛泽微微低垂了高昂的头颅,收了笑意,眼角划过一丝落寞。白子羽望着他的背影轻叹,取下身后的七绝琴,琴音杳杳。
听到琴声,燕瀛泽绷紧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再次挺直了脊背,左手银。枪举过头顶,朝着城楼上的人挥了挥手。
却,没有回头。
他怕一回头,便再也不想走。
白子羽的琴声一直伴了他很远,直至十万大军扬起的最后一抹烟尘也消散在了天尽头……
鬼七一直很好奇的打量着燕瀛泽,他想不通,恒帝为何会如此大胆的信任他。
燕瀛泽感觉到了鬼七的目光,对着身后沉默寡言的棒槌道:“棒槌,这里有一个偷窥狂,替小爷我砍了。”
鬼七的身份很是特殊,不知道以前他是做什么的,不过现在他是十万大军的监军,恒帝亲封的。
哼,监军么?不过是李焱用来监视自己的借口罢了。燕瀛泽心中好笑,下了离蛊还不满意,还要再在身边安插一名眼线,李焱啊李焱,你到底是多没安全感,还是你自己的江山是如此得来的,便怕别人亦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棒槌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听到燕瀛泽的声音后,蓦地睁开双眼,玄铁棍似的长剑便挑了鬼七坐骑一剑。剑快如闪电,马儿受惊,往前疯奔而去,身后是燕瀛泽恶趣味得逞的笑声。
其实燕瀛泽不太讨厌鬼七,相反还有点欣赏他。只是鬼七是恒帝的人,所以燕瀛泽从心里觉得很不爽,反正只要与李焱扯上关系的,他都会不爽。
出了邺城,上了官道,燕瀛泽便下令加快了行军速度,从午时开始行军,直至亥时方才停下休息半个时辰,用过了水粮,又再度急行军,直至夜半丑时方才至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安营扎帐,燕瀛泽严令士兵不准入城扰民。
如此过了三日,鬼七看出不对了。这条路不是通往厍水城的大路,存了疑问,去问燕瀛泽。燕瀛泽斜睨着眸劈头砸过来一卷地图。
鬼七展开地图,这是前朝的一幅堪舆图,鬼七仔细看,方才知道这是一条通往厍水的近道,上面还用了细细地狼毫标注了许多更换的道路。看墨迹还很新。若是照着如此的速度下去,赶到厍水城最多十日。
进来一个士卒为他们三人斟了一杯茶,燕瀛泽摊开了地图,指着图上绘着的一条小河道:“这条河叫落日河,河水是注入了厍水下游的。我的意思是,鬼七带着两万人马跟着落日河走,急行军,从明日起,六天,你必须赶到厍水下游的莫罗镇,给我制造一场混乱。越乱越好。”
燕瀛泽挑眉看着鬼七,“你行么?”
厍水下游是北狄边境,莫罗镇是北狄的粮草后方,鬼七想了想道:“行不行,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两万将士的性命我不能开玩笑。况且,监军只是把主帅的计划上达天听。我没有带兵的权利。”
燕瀛泽一笑,低了头继续看着地图,他没有忽略鬼七眼中的那一丝不信任。三人都沉默着望向了地图上。这几日他细细研究过了,现在厍水城内平南王受伤,北狄铁骑肯定会趁着这个功夫加紧攻城,丰国将士对北狄铁骑,胜算肯定不大,唯一的办法只有分散出击,调虎离山。
棒槌拿过药来,燕瀛泽一口饮尽,再把白子羽上次给他的药丸也吞了一颗,肩膀上的骨伤还没有好全,现在,他没有了矫情的资本,身体才是本钱。
纵然因为中了离蛊的原因受伤了便好的慢,他亦要好好的养着自己,现在的燕瀛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了。他还有垂垂老矣的父亲,还有手底下众多的将士。
他现在挺怕死的。
若真的能活下去,他还想做更多的事情呢……脑海中晃过白子羽的脸,燕瀛泽轻声道,“棒槌,如果可以,我其实挺想活得久一些的。”
“会的。”一贯寡言的棒槌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燕瀛泽大笑,棒槌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棒槌接过燕瀛泽手中的杯子放回去之后问道:“殿下,你确定鬼七可信?”
燕瀛泽笑:“不确定,不过,赌一把。”他看了看帐外沉沉的夜色又道:“给晨辉送封信吧。”
然后抱紧手中的玉箫,爬上床睡觉了。这次离开,燕瀛泽什么都没有带,只是白子羽送的那支玉箫片刻都没有离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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