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些着慌:“怎么了?”
方轶楷看她一眼,偏过头,人却仍旧直挺挺地躺着。孟存汝不由自主看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一眼:“胸口疼?”
方轶楷点了点头,孟存汝有些着急地蹲下来——但隔着衣服又看不出什么来——掏出电话要打。方轶楷伸手将手机和她的手掌一起包住,停顿片刻,拉着人往怀里拖。
孟存汝怕碰到他伤口,连忙用双手撑住床板。方轶楷脸上的那点笑意就想之前养在水晶盘里的素色花瓣,白色几乎看不到血色。他将头搁在她颈项处,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孟存汝僵硬地撑了一会儿,起身要离开,方轶楷伸手揽住她腰,双手互扣,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记得他的一只手也是骨折过的,不敢贸贸然推开只好含蓄道:“这样我很累,压到你伤口就不好了。”方轶楷闻言松开了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臂用力地箍筋,将人硬是拽到身体一侧躺倒。
孟存汝尴尬地看了一眼没有关紧的舱门,方轶楷侧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孟存汝要推拒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垂落回身侧,安安静静地同他一样看着头顶的舱板。这原来大约是那女孩住的地方,舱板上高高地悬着只用贝壳串成的风铃。船身微微一晃动,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轶楷的手在她肩膀上搁了一会儿,摩挲着握住了她的手掌,五指相扣,眼睛却仍旧看着那些晃动的贝壳发呆。
海浪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们这样并肩躺着,无关情(和谐)欲,心里却都有些满足。甲板上有女孩轻快的脚步声,随后愈来愈近,孟存汝心里闪过一丝离开的念头,马上又妥协了。
看到就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脚步声定在了一个点上,然后再次远去。不知是因为看到这样暧昧的场景,还是单纯有事离开了。
船到码头,孟存汝起身整理头发,临要出舱门,一直沉默的方轶楷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拂了一下,掸下来一丝白色的纤维。
小季目不斜视,似乎早知道他们是待在一起的,过了浮桥才道:“阿晖他们已经到了。”孟存汝一愣,小季摆出无奈的表情:“人多总是好的,万一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岛上果然如女孩所说,到处都是石头房子。列旗岩又高又大,耸立在海岛一侧,远远看去,确实像被海风吹得飘向一侧的旗帜。
阿晖见到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同小季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当着孟存汝的面两人就有些不愉快。女孩自称“很大”的家其实也不过三个房间,要住下方轶楷、小季、孟存汝以及随后跟来的四名保镖显然是不现实的。
阿晖向女孩的邻居又租了三个房间,将采光最好的那个房间留给了孟存汝,方轶楷的房间则依旧是女孩家的那间狭窄老旧的卧室。
孟存汝有心要照顾下病人,方轶楷却直接跟着女孩上了楼。
午饭是向房东太太买的,渔家别的没有,海鲜是管够的,一桌饭菜摆开,连素菜都是海里来的。方轶楷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拉着孟存汝要去看女孩口中的撒尿娃娃。
所谓的撒尿娃娃其实并不稀奇,一般的旅游景区也都有,用紫砂或者陶瓷做成的裸身小男孩或动物,尾巴、嘴巴甚至“撒尿”的地方开了小口,淋上热水之后就能喷水。
列旗岛上的撒尿娃娃主要在于量大,纯手工。做娃娃的老汉头发已经全白了,认认真真地在自家门前拿着工具雕刻、塑形。
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娃娃,他还做茶宠,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排,从蟾蜍、貔貅到西洋风打扮的牧羊女、阿拉斯加犬,一应俱全。
老人生财有道,在门口挂了牌子,拍照一张五元,合影十元,登报免费。
孟存汝被这规整势利的牌子逗笑,拉了方轶楷找老人合影。
老人放下工具,搓手:“两个人,价钱要翻倍。”
孟存汝点头,当即就要掏钱,掏了半天发现自己出来匆忙,还真分文未带。方轶楷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情好了起来。
一直远远跟着的两位保镖觉察了他们的尴尬,赶上前来,替自家小老板付了钱。女孩比老人更懂赚钱之道,从背包里摸出拍立得,劝道:“要不要用我的相机拍,每张加十块钱就好。”
保镖的脸都抽搐了,孟存汝倒是很欢迎,方轶楷也十分自觉地站到了老人的另一边。
拍完照,女孩又劝他们买点撒尿娃娃和茶宠回去,因为看出孟存汝大方,每样都帮老人报高了价钱。孟存汝心软的毛病依旧,这点蝇头小利是乐意人家赚的,挑了整整好几盒。
末了,连老人都有些过意不去,进屋拿了只大海螺出来,硬要塞进她怀里。
回去的路上,方轶楷见她捧着海螺笑得十分开心,忍不住拉住她,拿树枝在沙地上写字打击:明明是你花钱买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孟存汝摇头:“这是人家送我的。”
方轶楷不屑:你往银行多存钱,也能坐进vip室。
孟存汝将海螺换了只手:“就是因为花了钱才送我,那也值得高兴,千金难买心头好,它讨我喜欢,让我不计得失。”
方轶楷的手顿住了,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孟存汝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再写什么。方轶楷扔了树枝,又走了一段路,掏出手机写了起来。
孟存汝很快收到了短信:你也让我不计得失,可我仿佛已经连你都失去了。
孟存汝猛然回头看他,他低着头,拿着手机泫然欲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