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秋回到勇烈侯府,先去安抚了一番蒋信的家人,又去看了看庄楚一家四口的情况,忙碌一番后,终于得了空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画屏去吩咐下面的小丫头烧水,为她准备沐浴。蒋凝秋在屋里换衣服,探手入怀,将临行前谢擎深交给她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看着这小东西,蒋凝秋颇有些纠结。
今天她并不是忘了将这玉佩还回去,而是压根就没想好要怎么还。好歹是个现代人,在男女之情方面接受过的信息比古人要多很多,相对的,思维也要更加开放。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顾绾绾都那么说了,也由不得蒋凝秋向这方面多想。
自从二十一年年初拜祭李孝炎的那一日起,她就和周迟与谢擎深混在一处,如今掐指算算也有七年了。蒋凝秋觉得,在这个早恋无罪的古代,适龄男女认识这么长时间,要是能发生什么事情,早就发生了。谢擎深在她心中一直是个亦兄亦友的地位,和周迟毫无二致,哪怕是现在知道了对方可能喜欢着自己,也没有任何醍醐灌顶、从此看待对方的角度有所不同的感觉。
况且……她现在还倒追着别人呢,就更无法对谢擎深的心意有所回应了。
但是要怎么不伤感情的回拒,这才是蒋凝秋头疼的事情。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自己和谢擎深的关系因为这件事而产生隔阂。
“姑娘,水烧好了。”青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蒋凝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玉佩小心放好,走了出去。
既然谢擎深以这样一种含蓄到知情人不说破、她就根本不会知道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就代表着他大概是不会太过急迫地想要得到自己的回应了。在想出恰当的回绝说辞之前,她还是先装作不知吧。
洗了个澡浑身清爽,下午又在屋里小睡了一阵,醒来时,长途跋涉的疲劳终于消去了大半。难得地想要赖个床,蒋凝秋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要不是太过有损形象,她还真想让画屏把饭菜端过来,让自己在床上解决了得了。
“姑娘。”说曹操曹操到,她刚冒出这个念头,画屏就来了,“老夫人请您和小侯爷晚上一同去她那儿用饭。”
虽然蒋府的两代男主人都已去世,但他们的房间却仍然保持着原样,大长公主也依旧住在位于蒋府中后部、和亡夫共同生活过的主院里。蒋凝秋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了那里,一进屋,便看到蒋知秋已坐在桌边,平时好动的小家伙今日却坐得板板整整规规矩矩,见她进来了,也只是偷偷眨了眨眼。
“阿奶。”蒋凝秋向坐在主位上、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躬身行礼。
大长公主今年已是六十有五。当初逃难时她落下了病根,刚刚回到建宁时蒋凝秋还对管家之事一知半解,威信也没有树立起来,尚需她手把手地指导,站在后面撑腰。花了三年,终于将孙女教出师了,她的身体也垮了下去。永昌帝对于这位嫡亲姑母还是很照顾的,当即特许她每年去位于鹿泉的行宫避暑疗养,常常开春便出发,直到夏末才回来。
“小凝儿过来,让阿奶好好看看。”大长公主的声音威严中透着慈爱,听她似乎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蒋凝秋稍稍松了口气,乖乖走了过去。
大长公主握着蒋凝秋的手,摸摸她的脸,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最终叹息了一声:“出去一圈,都累得瘦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感叹,听在蒋凝秋耳中,却是无比的暖心。心里想着怎么应付盘问的小九九瞬间烟消云散,她带着歉疚地说:“让阿奶担心了,是孙女的不是。”
“这会子知道让我担心了?”大长公主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快坐下,吃饭吧。”
一家三口不声不响地用了晚饭。饭后,蒋知秋被勒令不许到处乱跑,回自己的房间背书。小侯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姐姐,渴望对方能救他一命,可蒋凝秋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于弟弟的求助实在是力有未逮。见求情无果,蒋知秋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而蒋凝秋则随着大长公主去了里屋。
“若不是太子亲自过来,事先替你说情,这一次,我定是要重重罚你的。”侍女送上消食的甘蔗马蹄甜汤,大长公主用勺子慢悠悠舀着碗里的物事,冷不丁道。
蒋凝秋连忙讨好卖乖:“阿奶,您看我这不是平安无恙地回来了么?厉州的旱灾被成功解决,咱们老蒋家可是添了一大笔功德呢。”
“敢情你还是为了咱们家才去的?”大长公主好气又好笑地反问。蒋凝秋也不答,只是嘿嘿傻笑。
端详着自己的孙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道:“我蒋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却也是京城勋贵,有世袭的侯爵爵位,让未出阁的女儿来劳心管家,实属无奈。人家的闺女,每日只是绣绣花,读读书,你却要为了这个家像男儿一样在外奔走,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阿奶,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蒋凝秋连忙表示,“我也是坐不住的人,您要是让我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反倒会觉得憋闷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大长公主不赞成地看了她一眼,“若是像七年前那样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一切安定,哪儿还需要你这么拼命。等你将来成亲嫁人了,难道还能像如今这样抛头露面,到处乱跑?”
“呃……”没想到话题居然会神转折到这方面上来,蒋凝秋不禁语塞。大长公主却似是突然起了兴致,又说道:“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我得好好为你挑一个端方上进的儿郎,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蒋凝秋总觉得祖母将“门当户对”那四个字咬得极重。心中越发打起鼓来,她强笑道:“阿奶,我今年年初才及笄,还有大把的日子,何必如此着急?何况弟弟还小,您身子骨又不好,我若是嫁了出去,这偌大一个蒋府,又要谁来管着。”
“我这几年在鹿泉疗养,虽比不得当年,却是比刚回建宁时好了六七分。每日看看账,问问话,倒还是可以的。”大长公主却道,“又不是让你远嫁他方,就在京城里挑一个,难道还能嫁人后就和娘家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