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酥吐出口气:“其实我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皇嗣的事情。”
来了。宋桂脸色一正。“今日要不是文进,我还不知道晟帝一直给我下避子汤,虽然我也能猜到就是了。”
厉寒酥冷静地问,“先前的避子汤,都被你处理了是不是?”
宋桂点头,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谁知厉寒酥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既然你们一直计划着将晟帝拉下台,有没有考虑过他下台后让谁当皇帝?”
宋桂愣住。厉寒酥皱起眉,十分苦恼:“如今算上戴贵人肚子里的,晟帝最多就三个皇子,最大的也不过两岁,不可能扶持上皇位的。你和你身后的势力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我们也在犹豫,”宋桂认真回答,“先帝的密旨已经到手,其他证据也收集了大半,如今我们借助凉郡王将西北的部分势力转移到京城,却始终没有行动,一方面是时机未到,另一方面也是后续行动没有想好。”
“晟帝的皇子太小,乐郡王已经倒台,晟帝的另一个弟弟也已经逝世。其他宗族肯定不是我们一条心的,我们这边……凉郡王?”
厉寒酥眼睛一亮,“凉郡王的父亲不就是皇子?若是他上位也算说得过去吧?”
宋桂却摇头:“他不愿,凉郡王才干、野心都有,却自言不是当皇帝的料,早早和我们说了不要皇位,一心只想着打仗。”
“那还有谁?”
厉寒酥叹了口气,突然语气遗憾道:“要是安亲王的儿子还活着就好了。”
宋桂的手猛地收紧,看向厉寒酥。厉寒酥:“听闻安亲王当年有一个小世子,从小和亲王妃一起拘在京城的王府里,没什么人见过是不是?”
宋桂点头,手慢慢松开。“可惜当年一场大火,将整个安亲王府都烧没了,里面的人无一生还,安亲王也没了血脉。”
厉寒酥道。宋桂压低声音:“这都是先帝为了彻底铲除安亲王而下的密旨,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明明是兄弟手足,先帝此举实在是……”“帝王多疑猜忌,本就是自己的帝位放在第一,哪会想到手足之情?”
宋桂冷言讽刺,“端看晟帝对付乐郡王的方式就知道,他们家的冷血薄情是一脉相承,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厉寒酥深以为然,“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自然是从小培养最为妥帖,”宋桂收敛起情绪,“如今大皇子养在荣嫔名下,二皇子也在太后宫中,都不是上选。”
照这么说——厉寒酥一顿:“难道你们把主意打到戴贵人身上了?不行!”
她想都不想地拒绝,她不能让戴晴眉牵扯进来。“戴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犹未可知,要等她生下来才知道。若她生的是个男孩儿,倒不失为合适的人选。”
“不行!”
厉寒酥咬牙。宋桂有些惊讶于她的决绝:“娘娘为何如此抗拒?”
厉寒酥:“戴贵人心思单纯,何必把她牵扯进来,太危险了。”
“可选其他嫔妃也是一样的,总得有人当未来的太后,除非……”“除非我来生!”
话一出口,厉寒酥就住了嘴。宋桂猛地皱起眉:“娘娘怎么生?娘娘不是……”宋桂也住嘴了。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半晌后,宋桂观察着厉寒酥的表情,终于试探地开口:“娘娘您不是,不是……”话没说完,耳朵已经红透。不是没正经侍过寝吗?您不是,还是完璧之身吗?厉寒酥听懂了宋桂地言外之意,她飞快地瞥了眼他,双颊绯红,连带着身上都透出热意。是啊,她怎么生?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难道,要她牺牲一下自我?厉寒酥咬着唇,眼中刚透露出几分坚定——“不可!”
宋桂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厉寒酥怔愣。宋桂的脸色十分难看:“娘娘别冲动,此事从长计议,不需要娘娘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可是……”宋桂手上的劲更大了:“娘娘!您别忘了,您说过想要自由的,若是成了太后还如何出宫?不就是未来皇帝吗?随便找个孩子培养就行!我们又不需要延续谈家的血脉,找个听话的还不简单?”
他的语速极快,一改往日的冷静自持,几乎是失了分寸地胡言乱语起来。厉寒酥手被他紧紧攥住,忍不住有些好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冲动的。”
宋桂一停:“真的?”
他眼中还残留着不安和惶恐,显得小心翼翼极了。厉寒酥大力点头:“真的真的!方才是我一时魔怔说了胡话,你说得对,我好不容易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宋桂定定看了她许久,松了口气。这时,他终于注意到自己一直握着厉寒酥的手,掌心的柔荑细腻柔软,一如他想象的触感。他悄悄抬头,对上厉寒酥笑盈盈的眼睛。厉寒酥趁着他松劲,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后五指张开,缓缓地,坚定地穿插进指缝,直至十指相扣。厉寒酥紧了紧指尖,红着脸抬起下巴,一直蕴着笑。宋桂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觉指尖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不敢看厉寒酥的眼睛,尝试着一点点,一点点也收拢着指节。厉寒酥始终未动,似乎在等着他。可骤然地,宋桂惊醒一般抽离了手。然后迅速起身,低着头道:“娘娘,时间不早,我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厉寒酥不甘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空荡荡的手,重重落在桌上。“胆小鬼。”
她死死抿住唇,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羞恼和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