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后一日,兰翕终于解除了禁闭。然而恢复自由的兰翕没有什么高调的举动,只是第一时间去端仪宫给赵千秋请安,然后便回了自己的侧殿老实待着。也不再时不时往奉天殿跑,仿佛真的老实了不少。似乎每个刚受到惩罚的嫔妃都是这样的。一如先前降位又复位的荣嫔,几次被关紧闭的兰翕,还有被太后以坐月子的名义关在自己宫中许久的端嫔。这叫期盼着看好戏的欣贵人好生失落。厉寒酥:“人总是吃一堑长一智,她们才刚得了教训,自然会老实一些。”
欣贵人这几年也看多了宫中嫔妃的起起落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随口抱怨罢了。她叹了口气:“有时我还真佩服她们几个,这么互相算计,被打压了还能爬上来,心态不是一般的好。要换做是我,可能就一蹶不振再没心思争什么。”
厉寒酥劝她:“你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每日开开心心的,也不用操心什么事,中庸之道大概说的就是你这般的了。”
“什么中庸之道呀,”欣贵人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自嘲道,“我不过就是懒,也知道自己笨争不过别人。端嫔和荣嫔她们每天不是斗嘴就是算计,我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她看向厉寒酥:“娘娘,你说她们都是图什么呢?”
“这嘛,”厉寒酥垂下眼,“权势、地位、帝王的宠爱、家族的荣耀……无非就这些,你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所以懒得争,却不知有的人能为了这些东西不顾一切呢。”
就像前世的她,斗得惨烈,蠢得可怜。欣贵人眨眨眼:“那娘娘呢?”
“我?”
“对啊,娘娘您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进宫没多久就升为嫔了,一定也是有所求的吧?娘娘求的是什么呢?”
厉寒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以前是身不由己,现在,是自己的野心吧。”
“野心?”
厉寒酥没再多解释,反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好奇嘛,”欣贵人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先前娘娘刚进宫时,我还以为娘娘和荣嫔她们一样都是一心讨好陛下往上爬的人,后来有了接触就发现,娘娘和她们那些人完全不同,不是那种会算计别人的人,但也不想我这样完全躺平……”欣贵人有些伤脑筋地歪着头:“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娘娘是个好人就是了。”
厉寒酥失笑,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宫女子有多悲惨。大概就是她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仅会百般讨好皇帝,还会想方设法迫害自己的竞争者。皇帝只有一个,嫔妃们必须不断打压其他人才能博得更多的宠爱,登上更高的地位。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宠爱,然后是地位、权势,等有了孩子又所求更多。不变的是嫔妃之间的争斗,从来只有敌人没有朋友。所以当初厉寒酥一进宫就得了赵千秋喜欢,其他嫔妃才会这么惊讶。算起来,如今的厉寒酥应该是后宫中人缘最好的了。赵千秋、戴晴眉、欣贵人、吕才人,还有惠妃也和她客客气气的,不论地位尊卑,都能和厉寒酥相处愉快。这在荣嫔等人看来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于是她们揣测着这些友谊背后的真正意图。皇后和宓嫔,是当初为了对抗顺妃的拉拢吧?宓嫔和戴贵人,是为了得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吧?宓嫔和吕才人,是因为住在同一宫,不得不交际吧?如此挂上利益的锁链,荣嫔她们便自认为看清了厉寒酥人缘好背后的真相,然后纷纷唾弃她的心思深沉。皆因为她们本身就是这般算计之人,便以为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样,只有算计,没有真心。厉寒酥前世就不喜欢和端嫔、荣嫔她们混迹,重生一次仍然和她们不和,只是和赵千秋走得近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欣贵人见厉寒酥不愿多说,机灵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兰贵人她们这么安静,我好不习惯啊。”
“不急,马上就会热闹起来了。”
“嗯?”
厉寒酥一笑:“你忘了?那个枭族公主,可就要到京城了。”
那可是个以美貌著称,盛名远扬至京城的异族公主,面对如此强敌,后宫嫔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若这位为和亲而来的公主自己也不是安分的性子,那后宫的热闹就更多了。就在厉寒酥猜测时,枭族远道而来的议和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郊外。随行的除了满满当当要献给曜国的各种礼物,就只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最引人注目。那上面坐着的正是枭族的伽绫公主。她穿着枭族传统服饰,银铃串成的面帘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深邃的眉眼。如羽的长睫下,那双眼睛沉寂如一潭死水,幽幽地望着前方,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