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给太子递上一杯茶,道:“太子殿下身子不好,眼下天气也冷,若有什么事尽管差人过来传唤便是,何苦亲自跑一趟来?”
萧远将茶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道:“前天你去我那里请安,因我在卧床,便让莲生回了你,面也没见上,今儿个立春,气温也难得地比往常暖和了几分,正好来你这里走走。”
萧远说这话时浅浅笑着,孱弱的病态透露着股柔弱美。他本来就有着一副和煦隽永的面相,不说话时眼睛也流动着神采,说话时笑意婉转,更让人倍觉舒服。
这还是卿羽来到梁宫后第一次见到太子其人。今日是卿羽入梁宫第四天,第二天的时候她由襄岚带着,去各处的宫里请安,好歹往后这里便是家了,认认路,也认认人。到太子的东宫时,却因着他卧床养病,没得见着。
卿羽面上维持着淡淡的笑。萧远环视了宫殿里一周,笑道:“这也是我头一回来清平宫。”见卿羽有些惊讶,续道,“去年中秋,父皇得知了你的事情,刚过完节,就命人开始修缮扩建清平宫了。这原本是先帝在位时长公主的居所,后来长公主嫁与定国侯,安居在边塞,从那以后,回京次数寥寥,这清平宫,也便空着了。”
卿羽垂下眼帘:“父皇太铺张了,若非太子殿下说起,我还不知道竟然占了长公主的地方。”
太子却是轻轻笑了,微微摆摆手:“无妨,空着也是空着,父皇将它赐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
刚住进来时,卿羽就听襄岚说过,皇上对这清平宫颇为上心,不仅在布局构造上费尽心思,就连房里的摆设陈列都是精心挑选。她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对这些自然没有在意过。现在太子说这清平宫前身是先帝时长公主住过的地方,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论辈分,她要尊那长公主一声祖姑母,关于长公主萧宁的事迹,她倒是有所耳闻。长公主是太宗皇帝最小的女儿,自小在番邦长大,太宗在位时期尚武,皇子们个个骁勇善战。
长公主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随皇兄们频繁出入军营校场,也习得一身武术功夫,尤其一把花枪耍得行云流水招招制敌,曾在一次安邦的战役里率一支小分队偷袭敌营,获取兵略布阵图,对此后关键一役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太宗皇帝爱极了这个有着极高军事才能的女儿,不顾大臣与妃嫔的非议,执意立其为长公主,纵然她是所有皇子公主里最小的那一个。
及至先帝时,国家安居兴业,不仅在宫里修建了宫殿供长公主居住,还另赐长公主府给这个妹妹,并赐婚给当时开国元勋之后,也就是后来因战功被加冕的定国侯,许是二人志同道合,过不惯京中安稳的日子,向先帝请了旨,远赴万里之外戍守边关去了。
那英姿勃发的长公主,是大梁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动荡时金甲银枪,纵马在战场上拼杀出一条血路来,安稳时珠钗凤裙,在最好的年华里嫁给喜欢的人,从此夫唱妇随,守国之疆土,同时也守住了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如今她萧卿羽何德何能,竟住进了萧宁的宫殿,可叹自己胸无大志,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实在惭愧。
萧远留意到她失落的表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精致的陶瓷盖子触碰到杯沿儿,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响,成功唤回她的思绪。
抬眼已见他又在笑着:“不知阿羽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一声“阿羽”叫得她心旌一荡,沈云珩的影子猝然潜入脑海,她极力想要摆脱,遂连忙跟他答话好借此转移注意力:“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妹一切都还好。”
萧远轻轻笑了笑,道:“清欢以‘兄’称我,你却如此拘束。”
清欢公主乃云妃所生,年方十岁,正是天真爱玩的年纪,来清平宫里几回,与卿羽倒不认生。
卿羽顿了顿,刚想解释,萧远却在这时咳了起来,咳声短促而急,似有东西卡在嗓子里一般,仿佛随时都会提不上来气。
莲生忙在他背上连捶带顺,待他咳得缓了,递茶给他,就着大口灌了一口,方才好些,抬起头已是满面通红,整个人备显疲惫衰弱。
见卿羽有些惊吓,萧远尴尬笑笑,有气无力道:“老毛病了。”
卿羽不知该说什么,只担忧地点点头。
“阿羽,你生于将府,长于江湖,想必经历过很多有趣的事情,若哪天得闲了,可要讲与我听听。”他抿了一口茶,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