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本就是年轻气盛之人,被我略为一激便放下了心思,神色间带着几分欢喜抱拳点头道:“如此小人谢过将军了,这就前去招呼弟兄们。”
微笑着点点头,我转身与张任等人先往酒肆而去。
酒肆门前,一个伙计正在张望招呼生意,见我们走来,忙满面堆笑的上前招呼,我们则在他的引领之下,走进了这家酒肆之中。
才一进来,我心中便不由有些惊讶,这酒肆从外面看来虽是普通,但这里面却是布置的有几分雅气,桌案蒲团皆是干净整洁,墙壁之上还悬挂着几副字画,屋中生着碳盆,也是不觉寒冷,而且略一打量下,发现这酒肆中的客人均是衣着讲究,我们这些人皆穿布衣,反而显得身份一般起来,因此那些人虽见我们人多,但却也不在意,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继续饮酒闲谈,甚至有人望过来的眼神还有一丝鄙夷之色。
这些我都看在眼中,但也并不在意,而是淡然笑着与张任、吕丰、吴克坐了一张桌案,张福则带着他手下的几人紧挨着我们坐了另一张。
安坐之后自有伙计前来伺候,我则要了热酒及不少吃食,那伙计见我们虽然衣着寻常,但出手大方,于是招呼得更加殷勤起来。
待酒菜端上,我见张福他们很是局促,不由一笑道:“尔等不必拘束,来,来,我们共饮一盏。”说着,便举起杯来。
张福几人早得我吩咐,随行而来不得暴露身份,因此见状虽是面有激动之色,却也只是举杯而饮,望向我的目光之中则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生疏。
我对他们的反应到也不奇怪,毕竟在这个极重身份、阶级的时代,想我一个天下闻名的“天机”先生,曹操身边的红人,能与他们同坐饮酒,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殊荣?更重要的是,我原本就是个小人物,平日里趾高气昂,自觉高人一等并不是我的风格,同时也最是鄙视这种人,因此往往在我自己看来是很普通的待人接物方式,却能意外的让不少人心折于我。
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逐渐的,从邓桦、李忠到吕丰、吴克,再到张任这些人的一一归附,我慢慢的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啥王霸之气,却反而有这种特殊的“魅力”,其实,说白了这无非就是“尊重”二字,但难就难在,这时代的“尊重”都是对上不对下,即便是如刘备、曹操这种“大腕”,玩起这招来也绝不如我,毕竟他们本质上是“装逼”,而我则是发乎于心,套用一句广告词,这就是“野酸枣,纯天然”(请用唐山话念)。
当然,对于张福他们,我也不完全是出于无心,不过并非想拉拢他们为己用,仅仅只是想搞好关系而已,毕竟结善总是好过交恶吧。
一边慢慢喝着热酒,一边和张任他们闲聊,同时也有意无意间的听着其他客人的谈论,不过他们无非说的便是些生意买卖之类,即便有谈到如今天下形势的,也没什么新鲜内容,毕竟作为曹操参谋的我,知道的远比他们详细得多的多。
“子满、文破,你二可知此酒肆是何人所有?”我忽然开口问吴克道。
吕丰、吴克自从到了许昌后,便在我安排下熟悉许昌的街道、布局,为的自然是万一出现紧急情况,不要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闯才好。
吕、吴两人闻言,想了一下,都面带愧色的冲我摇了摇头,神情很是自责,我到是并不在意的笑了笑,毕竟许昌如此大城,他们不知道这个酒肆的情况也属正常。
见是如此情形,我便转身问另一桌的张福,想来他应会知晓一二。
果然,张福闻我问询,恭敬的小声道:“将军,小人听闻此酒肆似是河东卫家所开,至于是否是真,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河东卫家?我有些纳闷,心中实在想不起是哪个河东卫家。这时一边吴克见了,轻声在一旁问道:“可否是治书侍御史卫大人其族?”
张福点点头,道:“正是。”
说到此处,我已经知道这个河东卫家是谁了,那便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蔡文姬的第一个丈夫卫仲道,如今身在长安,恢复生产的治书侍御史、领雍州别驾从事之职的卫凯卫伯濡那一族了。
卫家是以文而名,否则当初以蔡邕这样的文学宗师级别,怎会将女儿蔡文姬嫁到卫家去?至于卫凯,不但熟通律典,在政治、经济上也是一把好手,建安四年(公元199年)曹操便曾命他镇守关中,卫凯提出的盐池官卖之法,不但促进了关中的经济恢复,也增加了曹操的财源,日后,卫凯官至魏国尚书,他儿子卫瓘更成为了西晋的司空。此外,卫凯是有名的文学家,更是书法界的宗师级人物。而以这样的底蕴,也难怪这酒肆品味不俗,不过,东西二市每日开闭皆有固定时间,且无夜市,因此在这里开酒肆,恐怕没什么太大赚头,由此也看出卫家虽然有些名望,但论势力,仍算不上世家大族,否则怎会仅仅在这里开一间酒肆?
不过,一想到卫家,我自然想到了被掳走的蔡文姬,在我的记忆中,历史上蔡文姬归汉是在曹操当上丞相之后的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左右,但现在的历史却有了改变,蔡文姬不但没有归汉,而且连她在南匈奴也没人知道,当真是奇怪之极,不过同时我也想到曹操十分敬重蔡邕,如今又志得意满,倘若这个时候把蔡文姬在南匈奴的消息告诉曹操,再借助鲜卑来朝的机会通过鲜卑迎回,这岂不是一个博取曹操好感的机会?当然,作为来自后世的我,想到这样一个才女落在异族饱受凌辱和鞭笞,以及那羌胡番兵“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的情景,心中的怒火便不觉燃烧了起来。
此时,就在我心情澎湃,难以平抚之时,忽听得酒肆门外响起一阵嚣张的笑声,声音未落,只见一行数人跨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