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今天累得紧了,睡得不好。”乾隆尽量轻描淡写的说道:“朕没困意了,掌灯,上茶。”
太监点亮了四根蜡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待人都退出去,乾隆感觉心跳渐渐平稳了,身上的汗已经退去,被汗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凉。
外面起风了,一阵阵呼啸而过,吹得窗扇一鼓一鼓的。殿顶檐角的铁马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寒夜中尤为刺耳。
他喝了一口热茶,呆坐在榻边,两眼迷茫的望着跳跃的烛火,还在回想着梦里那惊悚的一幕。这半年来,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噩梦,但这一次是最真切的,所以也最骇人。弘晳和弘晈的心思他老早就知道,他也知道将来该如何处置他们,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在他们的罪行还没有彰显之前,不可能无故对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下手,桃子要等到熟了才能摘。
他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几下,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自己内心的苦闷都倾吐出来一样。
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从心里不想做这个皇帝,什么苗疆,什么朝鲜,什么海防,本就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虽然他对这些感兴趣,可是感兴趣不一定要亲自去做呀。弘晳做梦都想要的皇位,自己不稀罕,只要老天能让他回到从前,这皇位谁爱坐谁坐去。
这半年来,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白天看着高居九重,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噩梦惊醒。怕自己睡觉说梦话,他让值夜的太监和侍卫都站得远远的。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这半年里,他把自己二十几年没流过的眼泪都补上了。他记不得有多少次在梦中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妈。妈还是那么美,只是明显的憔悴了,以前是满头的青丝,现在却依稀有了白发。
妈妈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带相框的照片。从他记事起,妈妈的床头就永远摆着两张照片,那是他和哥哥的百日照。此刻妈妈把他的照片拿在手里,一动不动,就是那样深情的望着,望着,不一会儿,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
他颤颤的喊了一声“妈!”,妈没听见。
他又大声的喊:“妈,是我,我回来了!”
妈还是没听见,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仍然深情的凝望着他的照片。
他更加大声的喊:“妈!妈!是我呀!”妈仍然没听见,他已经从梦里惊醒了,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他本来就不是乾隆皇帝,他叫黄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半年前的一次北京之旅。
时间向前半年,那是一个早晨,北京海淀区一所五星级酒店。二十三楼的一间客房里,黄越已经睡醒了,透过厚厚的窗帘,依然能够看到窗外已经发白,他知道天已经大亮了。昨晚又是一宿好睡,他喜欢这种一觉睡到天亮,自然醒来的感觉。睡上这样的一觉,一天都感觉精力充沛,神采飞扬。喜欢归喜欢,但是只有第二天有正事的时候,他才会早早的睡下。不然,他多数时候是把一起打游戏的几个哥们熬得挺不住了,自己才上床睡觉。
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黄越知道是七点整,手机自动开机了。他没有去看手机,仍然惬意的躺着。直到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他才慵懒的拿起手机,点开一条未读的信息,是小吴发来的:黄哥,家里临时有点急事,我今天不能过去了,我让一个朋友开我的车去接您,八点半准时,酒店停车场老地方等您,祝您玩的愉快!
小吴叫吴波,是一个网约车司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五天以前,黄越刚到机场,在网上约车,就是小吴开着车送他来的酒店。一路上闲聊,看到小吴嘴甜又健谈,说话有喜感,黄越对他的印象不错。想到自己这几天在北京的行程也离不开车,索性就把小吴的车包了下来。这几天,小吴每天拉着黄越疯跑,游了好多城里城外的景点,香山、圆明园、雍和宫、恭王府、国子监……
小吴不只开车,还当起了导游,虽然他导游的水平稀烂,对景点和文物古迹的认知只停留在从姥姥那里听来的水准。但是俗话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老年间的北京人,几百年都生活在煌煌帝都,天子脚下。北京城里住着数不清的达官显宦,皇亲贵胄。平头百姓一个不留神,指不定就碰上一个惹不起的主儿。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从小就耳濡目染,练就了人情练达,圆滑处事的本领,“您辛苦”“您吉祥”常常挂在嘴边。小吴早看出黄越是个公子哥儿,挥金如土的主儿,所以对他格外殷勤。几天下来,两个人已经相处得很熟了。
八点四十,黄越在酒店二楼的餐厅吃完早餐,一手用纸巾抹着嘴,一手拿手机看着时间,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店大堂,向小吴每天停车的地方走去。远远的,黄越就找寻小吴那辆白色的凯美瑞轿车,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靠!”,黄越嘴里嘟囔着,“小吴这孙子,还说八点半准时,都这个点了还没来,找了一个什么不靠谱的家伙。”他边念叨着,边沿着停着场的通道,一辆车接一辆车的找过去。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刚接起来放在耳边,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过来:“喂,是黄哥吗?小吴让我来接你,我就在停车场,离酒店大门不远,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车牌尾号866……”
黄越挂断电话,转身向回走,刚走了没有多远,蓦的,一个尾号866的车牌映入眼帘。我靠,这是一辆崭新的奔驰大G,硬朗而倔强的外型,夸张而醒目的车标。黄越有些疑惑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向车内看去。他怔住了,眼睛也变得直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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