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阿瑞,见信如晤,一别十载,书信艰难。儿处京城,为父忧之甚重,望谨慎行事,莫计小利,以自身安危为重。吾闻女婿甚为神勇,军功硕硕,是以望汝尽心尽力、操持内宅,方得夫婿敬重。书信有限,不作多言,望汝安康。”
父亲林仲勋的信只有寥寥数语,内容简洁,言语规整,就像他一贯严肃的性子一样,林瑞珺看着心头却是暖融融的,握着薄薄的信纸,眼眶不禁有些湿了。
父亲的信纸后面是母亲的,母亲生性活泼,所以每次来信都是厚厚几大页,这次也不例外,说些海南风土人情,再说说弟弟林玉成的趣事,最后……最后还说了一些御夫之道!
看到之前的内容,她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激动,可是到了最后这里,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看这信的落款,是今年开春时候写的,那时候柳澄还在江南,他们还没有和离……
现在这封信已经被检查过了,也就是说,后面的御夫内容,也被看到了!
一想到这,林瑞珺脸上就一阵火热,检查的人肯定知道这是给她的信,被看到了……等等,不知道柳澄看了么?
林瑞珺心里一惊,下意识抬起头去看他。
柳澄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读完信猛地抬起头望着他,先是不解,待看到她眼中的惊讶之后就明白了,他不禁朝她靠近了一点,轻声笑道:“令堂……很有意思。”
男人声音中带着笑意,十分悦耳好听,语气中也没有贬义,可林瑞珺只觉得“轰”地一声血气上涌,整张脸都烫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
“你放心,这批信送来的时候,我就在场,这封信是我亲自检查的,没别人看到。”柳澄看她的脸都红成那样了,心中不忍,解释说道。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不检查一下就拿回来……
我宁愿是别人看到!林瑞珺在心里喊着,别人看到还好,因为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可是柳澄现在就在他面前……娘亲也真是的,这样的话都敢往信上写!
柳澄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害羞的样子,头颅微微垂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饱满的额头和如朝霞灿烂的脸颊,他心里划过一丝涟漪,眼神不禁柔软下来。
“不、不知今日大人寻……我来,有何事商议?”林瑞珺下意识地说“妾”,可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又急忙改口。
快说正事吧,别让她在这里纠结了!
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柳澄也没有戳穿,看看她紧紧握着的双手笑道:“若是我说没什么事呢?”
林瑞珺惊讶地抬起头,实在没料到柳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咳……”被那双眼睛直直看着,柳澄心中一荒,掩唇咳嗽一声,微微扭过身,看着湖面说道,“嗯……其实就是想问问令尊的一些事情,越具体越好。”
林瑞珺看着扭过头去的人,正为刚刚他的话不解,听他这样说了,想来是和召父亲回来有关,当下打起精神,问道:“父亲的事情?大人想要知道哪些?”
柳澄平复了心绪,也觉得自己刚刚问得太过笼统,只好又转过来,说道:“令尊当初被右相贬官前后的事情,你跟我说说,令尊具体是怎么得罪了右相?”
林瑞珺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握紧了,嘴唇也紧紧抿住。
“怎么了?”柳澄看她神色异常,忍不住出声相询。
“没、没什么……”林瑞珺暗暗掐了自己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得罪的是右相的一个亲戚,因为他、他行为不检,父亲大怒,动手打了他,后来又上书弹劾右相纵容子弟、骄奢淫逸,那时候我都不清楚这些,只知道父亲那日上朝回来之后就一直哀叹,再后来过了两日就有官兵来捉拿父亲入狱,次日右相就将父亲贬去海南。”
林瑞珺深深急着那年发生的事情,当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她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娘亲当即就收拾了包袱,带着我去追父亲,要和父亲一起去,可是追到了城门口,右相的人却不许,母亲大闹了一场之后才同意她跟着前去,但我……就得留在京城,后来来了官兵,强行将我和娘亲分开了。”
林瑞珺顿了顿,现在她都还记得娘亲奋力要过来带她的情景,还有自己那撕心裂肺地哭声,当时年纪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地哭。
后来她被带回了义安伯府,所有人都跟她说爹娘永远不会回来了,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冷寂下来,她哭破了嗓子都没能见到爹娘,只有张妈妈和阿莺阿鹂陪着她……
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眼见二房没落了,便捧高踩低,时常克扣她的东西,一开始她还去找祖母、找伯母哭诉,可是后来慢慢知道了这是没用的,甚至这些都是她们授意的之后,她也就学会了不再流泪,而是想尽办法守住自己原本的东西,不受人随意欺凌。
十年的岁月,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是那样爱玩爱闹、爱跟爹娘撒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