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很急,杨太太还停灵在家中,等待杨文煦回去发丧,他是长子,也是独子,他不到,无人捧灵摔盆,杨太太这丧事就办得不好看。
至于兰宜一个病人是否熬得住,就只能看她的命了。
她这次命很硬。
出通州弃车换船,在水上飘了七八天,喝了两回独参汤,再上岸换马车颠簸了两日,就进了山东省内的青州府治地,益都县。
青州是古九州之一,地处东方,应五季之春,晋《太康地记》中有云:青州,东方少阳,其色青,其气清,岁之首,事之始,故以青为名也。
这里就是杨文煦和陆兰宜的家乡。
两家原来不住城里,在益都县下辖的云门乡里,后来杨文煦连登两榜,两家跟着兴旺起来,陆父是乡间地主,发家早,更通交际,卖了些土地,借着女婿名气一口气进县城盘了三间好地段的铺子,两三年时间把卖地钱赚了回来,又掉回头把卖出去的地买回来,且每年都再新增一些,如今已是拥地千亩的大地主了。
杨父稍逊一些,也买铺子也买地,他眼光魄力不如陆父,加上家里开销比陆家大,攒下的家业便不如陆家。不过也在城里置了三进的大宅子,买了十数奴仆,出来进去,人人都唤一声“杨老爷”了。
马车在城门口等待查验进城。
益都是府治之县,青州府衙就设在益都,因此名为县城,人丁经济远胜普通县区,城门前的队伍蜿蜒着排出了好几里去。
杨文煦有些不耐,命杨管家:“拿我的名帖,去找守城的人,让我们先进去。”
杨管家挺起了胸膛,应道:“是。”
名帖就在他怀里揣着,这一路上用到的地方不少,虽只是个丁忧翰林,打发一些难缠的小鬼够用了。
他昂首往前走去,前方排队的一些商贾乡民都不在他眼里,眼看着快靠近城门,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动静。
“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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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让开,没点眼色,别挡路!”
“说你们呢,还不把车弄边上去,小王爷的路也敢拦?”
这说的正是杨家的三辆马车,挤在人群里,确实挡住了后面人的路。
杨文煦皱起了眉。
什么小王爷?
他不好与人斗气,但这后来一行人的态度太过无礼,他若就此让开,未免也太示弱。
“喂,你哑巴了?还是瞎了?挡路了知不知道!”
后来一行人又催起来,总计约有七八个,围拢护持着中间的一座车驾,车驾帘幕掀起,露出正中坐着的一个男童来。
男童眉目清秀,着一身朱红锦服,表情淡漠,年纪虽小,却有一股与稚龄不符的傲然贵气。
“大爷。”杨管家看清楚了,忙奔了回来,凑近杨文煦所在的车厢解说,“大爷好几年不在家,不认识,这是沂王家的小王爷,咱们还是让一步罢。”
青州城内不只有青州府衙,还有另一座分量更重、更恢弘的府邸。
沂王府。
沂王,先帝第五子,十三年前建藩青州,出镇至今。
杨文煦明悟过来,他知道这位王爷,不过他还在青州时,大半时候都住在乡间,中秀才后得了岳家资助,才进城读了几年书,也只在府学内交游,之后进京赶考,考取做官,一直没再回来过。
对青州府学外的事务他接触少,并不熟悉。
在他的印象里,沂王行事低调,似乎有个一心向道的名声,于民间的存在感本来也不强。
对百姓们来说,这就是不错的藩王了,不指望这些龙子凤孙们能做什么好事,别干坏事就够了。
“让一下吧。”杨文煦吩咐几辆车的车夫。
沂王名声不坏,小王孙虽跋扈些,但他为奔丧归家,没有必要跟个孩子起冲突。
车夫们听令各自指挥着骡马挪动起来,但每辆车上的人和物件都不少,周围人又多,速度便怎么也快不起来。
车驾上的小王爷撇了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