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万没想到童明月会徒手去握剑刃,大惊失色,立即一掌劈在魏青荷拿剑的手腕之上。魏青荷和童明月同时被震松了手,长剑落到两人之间的地上,叮当作响。
蒋秦风见状几步奔到童明月,拿起她的手来瞧,只见她掌心横着一条深深的剑痕如一条沟壑,鲜血从沟壑中不断涌出,让人心惊。他颤抖着声音吩咐云烟赶紧去找金创药和纱布来。云烟本已傻了眼,听到公子吩咐,回神应声而去。
绿竹眼中含泪,欲泣不能,拿起刚才桌上那壶未喝完的酒,对童明月道:“少爷,你忍着点。”童明月点了点头。
魏青荷挂着泪,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有几分文弱的清俊公子,愣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童明月脸皱作一团,忍着掌心传来的剧痛,对魏青荷道:“不想让你变成一个笑话”她倒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他既然不爱你,你何必还要为他寻死,不可笑吗?”她见魏青荷性子刚烈,于是故意用言语相激。
蒋秦风闻言却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才可笑呢?马上就要进京考试了,你的手成了这样,还能拿笔么?”
童明月无言以对,干脆不理他,目光看向魏青荷,生怕她又起轻生之念。
谁知魏青荷听了蒋秦风的话,一脸惊愕,“你是举子?”
童明月淡笑着点了点头。
魏青荷怔怔地看着童明月,心中震动,她明白科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伤了手就等于把自己的前途葬送,一个陌路之人为她做到如此,焉能不令人动容?她一向自认为是洒脱之人,却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为情所困,一时情迷居然起了轻生的念头,回想起童明月刚刚说她的话也觉得自己可笑之极。一死不成便不会再有第二次,她身在江湖,侠气甚重,此时心中盛满对童明月的感激之情,更不能轻言生死枉费了这人的一番苦心。况是爱是恨,尚要跟那个负心之人算算清楚,一死了之可不像她魏青荷所为?
她心中念头数转,终于长叹一声,拾起地上染血的长剑送入鞘中,问童明月道:“我叫魏青荷,敢问公子名讳?”
“在下童亦旻”童明月本想拱手,谁知刚一动作,就痛意袭来,她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
魏青荷从怀中拿出一物对绿竹道:“这是我魏家秘制的金创药,给你家少爷敷上,应不会耽误了她考试。”说完将其扔到了绿竹的手上,接着道:“没想到你武功着实不赖,在哪儿学的?”她刚刚见绿竹招式身法看似有章有法,却又变化多端,实乃自己不曾见过的,不知出在哪家?学武之人对于其他身手好的人自会格外关注。
绿竹拿着手中的小瓷瓶,愣愣地看向童明月。
童明月替绿竹答道:“她是我的小厮竹笙,武功不济的很。”
魏青荷不以为然,看向绿竹,“今日不便,改日再来找你讨教。”转而对童明月道:“你的救命之恩,等我找到那对狗男女算了账再来相报。”
童明月听了一急,她话中之意必是要去找霍少宗和瑶琴报仇,想出言劝阻,还没待她说出口,魏青荷便对众人一揖,拂袖轻身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童明月叹息一声,这可怎么办才好?霍少宗的武功显是在魏青荷之上,无需多虑,可是瑶琴?听魏青荷先前之言,瑶琴似是已经离开陵州。那日见她和霍少宗在一起,现在霍少宗在此,她又去哪儿了呢?越想越心中不安,童明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担忧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难道只是因为当初的搭救之恩么?抑或只是惜佳人难再得?
正当童明月迷惑不解之时,右手掌心之处似灼烧般剧痛,童明月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啊啊啊啊……。”
绿竹将魏青荷留下的金创药洒在童明月掌心裂开处,又拿云烟找来的纱布细细捆扎,听到童明月的叫声,手下一滞,但是还是一咬牙一狠心,紧紧地打了个结,谁叫你不知好歹地空手夺白刃,她心中暗暗骂道。
蒋秦风听童明月惨叫,十分不忍,但也气她不分轻重,于是揶揄道:“童大侠,这点痛还忍不得?”
童明月吃瘪,只得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第二日,他们自去寻了大夫给童明月仔细瞧看,待一切妥当之后方才往京城而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童明月离去近一个多月,陵州林府像是换了一副光景,变得冷清了不少,至少在林秀君看来确是如此。童明月在府中时,总是喜欢拉着林秀君到花园闲逛。林秀君娴静不喜多言,童明月便在她面前东拉西扯,惹得她不禁莞尔方才罢休。林秀君有时候觉得那人甚不正经,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又觉得那人太过正经,一如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之时。
此时林秀君正坐在花园小镜湖畔的流风亭中,看着平静的湖面出了神。自童明月走后,她便常常来此,有时候会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等到丫鬟来叫方才恍然发现一天又过去了。林秀君想起那日,那人在此亭中待到日头已斜还不回去,她便寻了过来,却发现他正在作画。虽然他自称不善作画,但是林秀君却觉得他画得极好。画上的美人栩栩如生,正在翩然而舞。她问那人画得是谁?当时那人顿了片刻,回她说是那天梦到的仙女。那个梦林秀君听说过,她一直以为是那人的戏谑之言,此刻他却将梦中景象画了出来,难道是真的不成?她记得,那人说过在梦中仙女问他愿不愿永远留在那里跟她们在一起,却还没等他回答便被她叫醒。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你还想回去吗?”
“回哪儿去?”
“回到梦中,跟仙女在一起。”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揽过她道:“傻瓜,那只是个梦而已。”
虽是梦,但是此刻她为什么突然不安起来,她想起冯妈的话,
“哪个男人不花心,姑爷再怎么好,也是个男人不是?”
一阵风拂过,平静的水面顿时起皱,林秀君心中一紧,看着那漾着波澜的湖面,凝起了秀眉。既而,她舒眉一笑,这便是害了相思吧,不似之前的一厢情愿,此刻即便也苦,却还带着丝丝的甜。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夫君到了京城没有?这一路上吃了苦不曾?正可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这边童明月等四人终于到了京城,却也刚好赶上了会考之期。童明月虽受了伤,但魏青荷给的金创药果然效果奇佳,没过几天,童明月便可以活动手掌了,等到会考之时,写字也无大碍。如此二人便顺利考完了试。等放榜的这段时间里,二人誓要游遍京城,方不枉此行。他二人少年心性,又本都是喜游好乐之人,京城帝都乃是兆国最繁华之所在,不好好玩玩怎么对得起这一路上跋山涉水,际遇多多。
京城之大,随意不能尽览,况他们又初来乍道,对京城好吃好玩之处不甚了解,玩了十来天,他们皆没了兴致。于是此时云来客栈一楼大堂中,两位锦服公子坐在桌前,一个俊俏不凡,一个风流倜傥,一个玩着桌上的筷箸,一个以手托腮眼神呆凝。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亦坐在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京城也不过如此!”一个叹道。
“是啊,还没有陵州有意思。”一个接道。
“放榜还要多久?”
“还有半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