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缓缓流过,千夙偶尔提起赵慕,说他一个月后伤势已经痊愈,只是郁郁寡欢,神色萎靡。
既然如此,那便好了,只希望他可以忘记我。我对千夙说,往后不要再提到与赵慕有关的任何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这个秦王宫,仍旧巍峨高耸,没有人知道,在我眼中,这座王宫,因为无情的离去,空旷、荒凉、沉寂,就像坟墓,埋葬了无情,也埋葬了我和无情的爱恋。我如常活着,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死了。
我很厌恶,厌恶秦王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厌恶每一座宫殿,厌恶每一个人,更厌恶秦王。每当看到秦王,我就想起无情以手代步地爬向我的情景,想起无情伤痕累累、浴血而立的身影,想起无情死得那么惨……
恨意,再次攫住我的心。
只有秦王死了,皓儿才能即位为王,我才能安心离开这座充满血腥气的王宫。
秋风乍起,落叶飘零,枝头的果实水灵欲滴,浓郁的果香沁人心脾。
秦王封我为王后,那日册封大典,我任人摆布,坐在秦王身侧,听着诸臣恭贺的声音,缓缓微笑,笑意冰凉。
今冬第一场雪终于落下,白雪握在掌心,我感觉不到寒意,只觉得有一股气流钻入肌肤,钻入心底,心中的恨意,因为这股气流而燃烧起来。
一日午后,千夙来禀,公孙玄候在殿外。
我备好酒菜,请他过来一叙,权当感谢他昔日多次相助。
公孙玄,仍旧是以往的样子,神采奕奕,待人和善。在我面前,他持着礼数,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逾越。
“大人,承蒙多次相助,我铭记在心。”我轻轻一笑。
“王后无须介怀。”对于我邀他来此的目的,他应该猜不到。
“日后太子即位,还须大人辅政提点,即使我不在,大人也会尽心尽力,是不是?”
“玄自当竭尽全力。”公孙玄忽然察觉到我话中有话,疑惑地问,“王后何出此言?”
我再问:“大人身居高位,倘若日后有人对皓儿不利,大人是否能够挺身而出?”
他越发惊疑,“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莞尔一笑,“现下没什么事,以后就难说了。”
之后,我与他谈笑如常,饮了数杯。忽而,我故意捂着额角,盈盈起身,“方才贪杯,有些头晕,我先去内殿歇息一下。”
公孙玄立即起身,担忧道:“玄传令宫人扶王后歇着……”
“不必了。”我斜眸看着他,懒懒道,却装作不胜酒力似的,双腿一软,往地上跌去。
“王后……”他快步赶上来,伸臂扶着我,“王后当心摔着了。”
我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扶着我往内殿走去。
刚行数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厉喝:“公孙玄,王后,你们——”
是秦王的声音,满含怒气,不敢置信。
公孙玄立即松开我,转身行礼,不惊不慌,“下臣参见王上,王上莫误会,王后饮酒,有些头晕,下臣扶王后进内殿歇息片刻……”
我不由得佩服他的镇定,在气势汹汹的秦王面前,他仍然可以保持冷静,不见丝毫慌乱。
秦王气得胡须掀动,眉毛倒竖,“公孙玄,寡人那么信任你,你竟然……竟然……”
“王上误会了,下臣与王后并无其他,只是……”公孙玄淡定地解释。
“你无须狡辩!你以为寡人不知吗?王后十二岁,你拒婚,后来王后成为寡人的寐姬,你对王后动心,后悔当年拒婚,画了王后的画像贴身珍藏,你多年未曾娶妻,都是因为心怀王后。”秦王愤怒地道。
公孙玄震惊,想不到秦王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愣愣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辜地眨眼,保持沉默。这些陈年往事,自然是我多日前不经意地向秦王提起的。
他哑口无言,低垂着头。
秦王的怒火更炽,“公孙玄,君臣有别,你竟然与王后在此饮酒作乐,你心中还有没有寡人?”
公孙玄抱拳,依旧不慌不忙地道:“王上息怒,下臣与王后真的没有私情,请王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