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萧皇后见燕姜面色突变,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邪笑意。她开口对着莹翠,端的是一副高傲气派,“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莹翠低头称是,自入门到现在看都未看燕姜一眼。她跪在地上,声音低柔:“奴婢莹翠,是西凉殿伺候外殿的宫女。几日前公主听闻沈嫔娘娘有孕特来探望,但回去后却十分不悦。奴婢心中担忧原想去问问,谁知却听到公主对柳岸说什么想起过去……心生怨恨一类的话。”
燕姜闻言,心中微怔。
那一日她心情不好主要是在半道上碰见了沈逸,对方挑衅的话语彻底扰乱了她的心情让她十分恼怒,所以才表现得那般不悦。但全程陪着她的只有柳岸,莹翠也只是出宫前碰见罢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此处颇有疑点,但燕姜却不能轻举妄动。对方带出了柳岸的名字,如果自己抵死不认的话那么被审的将会是柳岸。刑司院里的门道她清楚得很,进去十人能活着出来一个都算老天凯恩。更何况此刻柳岸身在花月坊,若是被这群人摸到端倪,只怕得不偿失!
“姜儿,你可听清楚了?”萧皇后见燕姜只是蹙眉却不说话,鼻尖冷哼一声,居高临下问道,“莹翠是你自己选的人,她总不会冤枉你吧?本宫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不舒服,但再怎么也不能对沈嫔的孩子下手啊!那孩子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你怎能……”
“皇后娘娘,单凭一句话就想治我得罪,只怕说不通吧?”硬声打断萧皇后,燕姜冷笑,“话的确是有,但却不是什么对过去心怀怨恨。我从不觉得得了恩宠就能一帆风顺,关键还要看个人如何自处。所以我非但不恨,反而还感谢过去的生活,让我可以活得更清醒一点。”
似乎被燕姜这番话说得有几分触动,燕王眼波轻颤,深看了燕姜一眼。但很快他就又将眼睛移开,双手不自觉紧握,显然无法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有所释怀。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萧皇后没想到燕姜竟这般不识抬举,她眸中冷冽越发浓郁,几乎能将燕姜刺穿。自然地将目光投向莹翠,萧皇后继续道:“莹翠,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公主在得知沈嫔娘娘有喜后,曾吩咐过西凉殿的宫人们拟定礼单,要送一份大礼过来。后来公主又单独召见了奴婢,问奴婢女红手艺如何,能否亲手绣一个石榴荷包给沈嫔娘娘。”
说到这儿,莹翠终于抬头看向燕姜,只是她眼中的神情仿佛是一潭死水,静默无声让人探不出根本。她深吸口气,复又道:“绣荷包的线是柳岸亲自交于我手上的,还说……那些线是公主精心挑选过得。”
“精心挑选”四个字让燕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确是吩咐那些宫人们拟定了礼单,自己也挑选了合适的礼物要送给沈嫔。但从头到尾她都没吩咐过要莹翠绣什么荷包,还让柳岸拿了线过去。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内务府的公公们来问话,这绣荷包的线他们一看就能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
萧皇后很合适宜地开口,一双眼睛却定在燕姜的身上满是戾气。燕王不耐地挥手示意刘全将人传来,不多会儿就见内务府的总管唐公公入内,先是恭敬地行了礼,而后站在一边等候派遣。
萧皇后让刘嬷嬷将那荷包递了过去,自己则在一旁轻咳一声:“唐公公可得瞧仔细了,你手里这荷包可金贵着呢!”说着,仿若无意般瞥了燕姜一眼,嘴角越发高扬。
唐公公手握荷包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对着燕王回道:“陛下,这绣荷包所用的锦缎跟丝线都是内务府新进的,还未分派至各个贵人的寝宫。”
说着,他又将目光看回荷包,“不过奴才记着前几日西凉殿有个宫女儿曾过来问奴才讨过这些,说是公主吩咐的要替沈嫔娘娘绣荷包用。奴才心想着既然是给沈嫔娘娘的,就将这一次新进的好料给了她。”
说到这儿,燕姜总算明白过来了。
从一开始得知沈嫔有孕一事,估计萧皇后就在筹划着给她下套了。她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控制了柳岸跟莹翠,但很明显从现在看来,她们的一举一动反而成了指控自己最有利的证据。
言词中的怨恨,亲手送的荷包,以及金线中的麝香。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她,而她一旦承认,就会沦为万劫不复。
往常她还留有后招能全身而退,可今日这一击来得实在过于猛烈,她眼下倒真得没有能力再去推翻什么了。
随着唐公公的话音落下,梨尚阁的正殿内寂寥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了燕姜身上,似乎在等着看她因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而有所反应。
只可惜,大约过了一刻,也未曾见她有所反应。
燕王的耐心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部耗光,他愤而起身,拍桌怒道:“你这孽障,还有什么话可说!”
“儿臣,无话可说。”
燕姜唇角微扬,眉眼清平不带一丝触动。她的眼波沉沉无痕,只如此傲然挺立着与燕王对峙。她的神情丝毫不见被拆穿的狼狈,反而带着一种正在看笑话的鄙夷。
这幅模样无疑让燕王更加火大,他长臂一挥,将桌上茶碗砸了过去,而后怒言:“来人,把这孽障给朕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