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要作出十分动容的模样,于他而言确实有些困难,幸而此时后肩背传来的刺痛让他本能皱眉,辛越瞧着确实像痛得狠了的样子。
只好抬起手,一下下地轻抚他的手背。
目光时不时往他的伤处上飘一飘。
丘云子满头大汗地清理他的伤口;芋丝麻溜地拧干一块块温热的巾子给丘云子换手;长亭亦是捧着药粉,时不时还得给丘云子擦擦额上的汗,免得沾到了侯爷伤口上;十七木然抱剑站着,主子没吩咐他。
主角儿拉开了戏幕,大伙各司其职,或清楚或糊涂,多多少少将这场戏圆了圆。
忙活半晌,敷上药粉,丘云子难得仁心泛滥地多嘴了一句:“侯爷这几日都莫要再使力了,您身子骨抗造,若是好生将养着,哪来今日的苦头吃?”
在脚底蓦然升起凉气时,悬崖勒马补了句:“诚然也是侯爷为夫人殚精竭虑,日以继夜妥帖照料的缘故,夫人身子渐好,军功表上当有侯爷万分的功劳。”
七拉八扯地听得辛越头疼,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屋里只余他二人时,顾衍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因着方才上药之故,他上半身只斜斜披了半拉里衣,如今包好了伤口,辛越也没过来给他披上衣裳,悠哉游哉拎着他方才看的书就往屋外去了。
顾衍默默坐了一会,拉起衣裳,松松垮垮地跟着出了屋。
在与星游前找到了她。
辛越躺在躺椅上,日光透过云层,一束束打下来,映在她脸上,细腻的面庞有些透白。
态浓意远,骨肉匀亭。
日光晃眼,辛越将书册翻开,随手往脸上一盖,遮了直晃晃的日光,也断了一道灼灼的目光。
四下宁静,没有人往这里凑,都避得远远的。
辛越耳旁静了半晌后,又传来些许椅凳拖拉之声,咯噔咯噔。
她微微抬起书册,往一旁瞥了一眼,男子一身黑衣松松垮垮,露了半片精壮的胸膛,一只手不知从哪拖来了一把躺椅,拉上台阶,拉下台阶,拉过鹅卵路,停在她旁边。
她手一松,书册重又盖了下来,终究没说什么嫌弃的话。
“我同你坦白。”顾衍开口便是一句闷雷,滚在她头顶。
辛越不语。
“你都想起来了。”第二颗雷落下,辛越仍安安静静。
“今年开年我做了许多混账事。将你撂在马车上在先,同你冷了两三日,你从慈宁宫出来我其实是想给你换身衣裳,免得着了凉,昨日又趁你忘了前尘往事诓了你一二小事,今日又装样惹你心疼,这些事我做来自己也不大习惯,不大舒坦。你若是生我的气,不想见我,也是应当的。”
他说得很慢,在等着身旁人的反应,说完半晌,躺椅上的人还是以书罩面,手指头也不曾动一动。
他只好当真起了身,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着脚步。
莫不是睡着了?
顾衍轻手轻脚走回去,提起她脸上的书册,一瞬间,他脸上血色尽失。
书页泛黄,上头一道斜长的氤氲水渍,是一行泪。
辛越睁开眼,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上头盈着碎玉银珠,晃晃灼人。
她是这么个人,若是还觉得你有药可救,便会费上几句唇舌同你掰扯一番,若是真伤了心,便是这样一句话也不会说,一个表情也欠奉。
顾衍蹲在她身旁,拿指腹给她拭了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