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辛越转了转圆咕噜的眼睛,含糊说道:“我是随我娘亲来拜寿的,你又是谁?你也是来拜寿的吗?”
女孩儿面容玉雪团团,走了一段路两颊是粉粉的红晕,头上是两个红珊瑚并各色小宝石缠成的圆圆小髻,奶声奶气地问着自己,顾衍从没见过这样的像年画里走出来似的人儿,一下怔住了。
不见他回答,辛越往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过神来,淡淡道:“顾衍。”
“你也姓顾啊,这家人也姓顾,你是定国侯府的人吗?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前头人太多了我不喜欢,对了我娘亲刚给我买了红豆糕你要尝尝吗,可甜可软了。”小娃娃樱红水润的嘴唇不停地说着,并低头在腰间的锦袋里翻找起来。
“咯噔”一声,没找到红豆糕,却从锦袋里掉出了一块虎头玉佩。她蹲下身捡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仰首对男孩说:“可能是被我吃完了,不过哥哥,没有红豆糕,这个送你吧,下回来,下回来我再给你红豆糕。”
女娃娃絮絮叨叨,顾衍心神微动,从小到大也无人送他什么东西,鬼使神差般便被女娃娃将玉佩塞进了手里。
女娃娃的手也像她的脸似的,软软嫩嫩,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是一块圆头圆脑的虎头玉佩,玉质并不算上乘,却像这小女孩儿似的,虎头虎脑,娇憨可爱。
回她点什么呢?自己身上并无可送得出手的东西,顾衍垂头想着,一时有些局促。
这时竹林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婆子带着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见到二人一怔,很快回过了神向他屈膝福了福:“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年纪小,不慎走失了路,望公子见谅。”
“无妨。”顾衍捏着手里的玉佩,拢入袖中,淡淡回道。
婆子一把抱起眼前的女娃娃,道了声告退,便往竹林外走去,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们是哪个府上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府里祖母大寿,人流往来不息,怕冲撞了你家姑娘,还是拘着些好。”
辛越听了气极,自己刚刚送了他一份好礼,他倒好,转头就让人把自己看起来,嘟起嘴唇扭头不再看他。
柳嬷嬷乍一听,本有些奇怪,偶遇的少年怎么会问起自家的来历,听了后半段才觉这少年有礼有节,虽年纪不大,却思虑周全,便回身答道:“我家大人是礼部尚书。”
说完便福身抱了辛越匆匆离去。
顾衍看着女娃娃伏在婆子的肩头,湿漉漉的眼睛瞪着自己,还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不由失笑,转头便也离开了。
回去之后,辛越自然被辛夫人横眼瞪了一下,不过还好并无外人发觉,便按住不谈,一日的拜寿加上宴席,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折腾得两人都有些累了。
回到府里,辛越才为今日的冒失付出了代价,代价就是又来了一个更严厉的嬷嬷了
其实这些都是二人成亲后,一日辛越问顾衍“你是瞧上我兰心蕙质,还是瞧上我貌若天仙?”时,顾衍万年冰冷的脸破天荒地笑得喘不上气,之后才一一告诉她的。
当时辛越就哑巴了,自己完全不记得什么虎头玉佩,也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出,只记得娘亲说自己小时候胡天胡地,爹爹找来了许多嬷嬷给自己扭性子,学规矩,本想徐徐图之,后出门了一趟回来便加人加课严加管束了。
自那之后,辛越心里还有点窃喜,原来二人的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她还真以为,顾衍有什么恶趣味,非要把初次见面就动了杀心的女孩娶回家呢。
因着在她的印象里,头次认识他,还是十二岁时。
有一日,天儿热得不得了,自辛越记事起,便没有这么热过,她的闺房中,大丫鬟芋丝持着把团扇将屋里的冰山扇了又扇,都抵不过外头沉沉闷闷的空气压进来。
辛越待在屋里头觉得胸口郁结了一口气,舒不出来难受得很,整个人都恨不得去西山马场上迎着风跑上八百回马才舒服。
因那年天气异常炎热,山东等地旱情频发,圣上龙颜大怒,一连贬斥了四五个推诿延误、办事不利的官员,连带着那段时间整个朝堂都战战兢兢,忙得脚不沾地,生怕被逮着无所作为。
辛越的父亲作为礼部尚书也忙得不得了,一时圣上发话要祭天,一时北辽又来了使者访齐,便没有空闲来抓着辛越的功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