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与老骗子拥抱在一起,就象两个长时间没见的好朋友般,抱得紧紧的。
只这短短的一个拥抱,祝童就得到了许多信息,两个人到底生活多年,一个眼神就明白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一个手势,就知道该怎么确定这次见面的基调。
“我给你介绍一下。”老骗子拉着祝童的手,面向房间里的几个客人。
“这位是市计委周副主任,这位是市开发银行刘行长,这位是县农发基金会张董事长,也是县委办公室张主任,年轻有为啊;这位,是我们的父母官,陈镇长。各位,他是我们公司的副董事长,李宰豪。一直在上海做生意,这不是,知道你们来了,特意从上海赶回来。”
老骗子比两年前胖了不少,一身得体的高档西装也被撑出钱的气势;他变了,这绝不是简单的易容术那么简单,老骗子这张脸完全被改变了。
“我保证,三天内给你们个答复。李宰豪这次来,就是为解决资金问题的。”
老骗子介绍完,祝童已经明白坐在屋子里的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债主,而他们都是被陈镇长叫来的。
“李先生在上海做什么生意?” 轮到陈镇长与祝童握手时,他眼睛里露出警惕的神情,递上自己的名片。望海公司股东上有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前几天一来,就把漂亮的总经理拐跑了,陈镇长微有醋意。
祝童也把于蓝早晨给的名片发出去,上面印着望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李宰豪。
“医药生意,陈镇长,我这次来就是落实望海制药厂的事情,现在的医药市场很好啊;我们希望尽快开工;请陈镇长多多协调,多多支持,多多帮忙。”
“放心吧,陈镇长是个厚道人。”老骗子拍着小骗子的肩膀,呵呵笑着;“陈镇长对我们望海公司的关心和爱护,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陈镇长?”
在两个骗子一拍一合下,陈镇长有些应付不住,特别是这个李宰豪,年纪看来不大的书呆子,却是自来熟的性格,笑里藏刀。而金董事长,当着市计委官员的面,话里话外在暗示着什么,使他有些难堪。
不过,陈镇长到底上官场上闯荡的人,脸皮的厚度被磨练的堪比铜墙;接过话头道:“望海公司是我们镇上龙头企业,我不支持你们支持谁?难道去支持烤烧饼的刘麻子?他每年交的税还没望海公司一个小时的多。建制药厂是大好事啊,我们感谢望海公司对本镇的信任,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祝童坐在老骗子身边,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四个官员;两个银行的财神爷,不用说,都是望海公司的贷款银行,是被陈镇长带着来催债的。于蓝介绍过,望海公司欠银行贷款九千万,主要是为了征地;抵押品也是土地。
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望海公司由于出手较早,拿到的土地是很便宜的,抵押给银行的那些土地早已经超过当初的价值,只要能按时偿还利息,银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催债。
市计委的周副主任,就是小骗子六年前第一笔生意的对象,也是老骗子最主要的靠山。周副主任就是因为在望海公司在小镇上的出色表现,搞活了本镇经济,才被提拔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他女儿如今就是望海楼宾馆的经理,也就是祝童曾经的女友。
由于周副主任和李宰豪的出现,事情明显的朝有利与望海公司的方向发展,老骗子看来是应酬不住了,所以把这个人搬出来。祝童判断着局势,虽然对师父的精明不以为然,这样做明显在对陈镇长表明望海公司的虚弱。
另一方面证明,老骗子也对目前的情形毫无办法,不管怎么说,望海公司都需要一大笔钱才能度过当前的难关;但是这笔钱在哪里?祝童可看不到。
“陈镇长,听说您是市里出来的干部,还是硕士,经验见识眼光一定比我们强;您看本地的房地产市场的前景怎么样?”
祝童推推眼镜,突然开炮;陈镇长正和老骗子扯蛋,冷不防被这段话掖一下,有点尴尬:“不错,我们这里的沙滩海景就是财富,只能越来越好。”
“那可不见得。” 祝童接过老骗子的烟,却没理会他的暗示,自顾自的说:
“我们国家的海岸线有一万八千多公里,能开发的至少有五千公里;比这里条件好的地方不少,望海公司选择在这里发展,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祝童一脸严肃,做书呆子状。
“金先生是华侨,他对这座小镇有特别的感情,以前在周镇长的支持下,望海公司的一切还算顺利,但是,远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赢利目标。现在金董事长要望海制药建到这里,我更不同意了。原因有三:第一点,从交通上来说,北面的荣城、威海,南边的青岛、日照,都比这里更优越;二,从地方的支持力度看,我们选择的余地更大,很多地方都表示无偿提供土地,有两个地方甚至表示连厂房都替我们建,只要我们能落户到那里就行。而这里,土地要掏钱,并且价钱还不便宜;第三点也最主要的一点,我对这里的投资环境缺乏信心;如今我们望海公司遇到暂时的困难,政府提供的支持很有限,银行甚至还上门来把我们的总经理逼得掉眼泪。陈镇长,我很失望;我这次来是要劝金董事长,放弃在本地的一切,到别的地方另谋发展。”
放弃一切的意思,就是宣布破产,这谁都知道。
房间里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对这个年轻的副董事长说话。
祝童冷冷的注视着陈镇长,大环境本就是那样,老骗子耍不开,不代表小骗子不敢耍。
如果望海公司真的撤出这里,一定会造成负面影响,至少十年内没谁敢来本地投资。在全国抓经济的大环境下,逼走投资商是最愚蠢的行为。
周副主任想说话,老骗子一个眼色递过去,他就安然的抽烟喝茶;明显的,李副董事长对陈镇长很不满意,这一切不是冲自己来的;事情闹出去,陈镇长的仕途就算划上句号了,他也少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最尴尬的还是县农发基金会的张董事长,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如果因为这次上门把望海公司逼得宣布破产,他受得牵累最大。
“我们来没有逼债的意思。” 市开发银行刘行长出面了;“今天陈镇长邀请我们来,是来解决望海公司的困难的;我们一直合作很愉快,如今的困难不是由于望海公司的原因,沿海的地产公司都遇到类似的问题;国家在紧缩银根控制放贷额度,所以,我们不能不谨慎。但是,绝没有逼债的意思。望海公司能健康的发展,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李董事长,您来得少,彼此都不了解;其实陈镇长是个很好的镇长。我们这里的经济没有南方发达,观念也没有南方先进,但是,人可都是实在人。只要你们想在这里发展,把望海制药落实在这里,一切都好商量,陈镇长,我说得对吗?”
“是,是,我们确实是来看你们有什么要求的。” 陈镇长脸色发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副董事长如此厉害。他前几天晚上被于蓝拒绝后,本想今天来显示一下地头蛇的力量,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望海制药预计投资额是多少?主要产品是什么?我们以前太大意了,请李董事长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回去好向县长汇报,尽快拿出个意见来。” 陈镇长还不甘心,临出门前使出一招。
祝童不清楚以前老骗子是怎么操作的,不过看现在人家的反应,老骗子耍的不是什么大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