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认知比冷空气更有效地促使她回过神。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突兀地坐起来,用睡衣的袖子擦脸。神奇般地,一条手帕被递到她的手上。
“谢──谢你,”她结巴地说道。“原谅我。我──我太过震惊了。”她用手帕拭鼻道。
“看得出来。感觉好多了吗?”
她点点头,用力吸了鼻涕,再用干净的一角拭眼。
“妳说得对,”他微笑道。“妳的确无视于社交准则。我认识的女听到这样可怕的消息后,会在眼里泛起泪光,用手帕优雅地擦拭眼睛,唯恐留下不好的形象。她们悲叹连连,甚至假装昏过去,但妳不然──妳简直是嚎啕大哭。”
琼安站了起来,转身怒瞪着他。“你真是冷血无情!”
“的确,我很佩服能够坦白宣泄出心中悲痛的人,我从小被训练压抑自己的感情。妳知道的,社交界不容许烈的感情流露。”
她跌坐回原位,红肿的双眼看着他。“那么你是承认自己有感情了?”
“别误解我了。”他取走她手上的手帕,用干净的一角为她擦拭下颚。“我没有承认任何事,重点是,今晚的妳可以说是真情流露,丝毫不符合我对妳先前的印象──除了妳易怒的脾气之外。”
琼安太迟地明白到他是故意怒她,好让她摆脱得知莉莲噩耗时的悲伤。
“你也不符合我的期望。”她不情愿地承认──至少在过去这半小时内不。
有太多的他是过去她从不曾注意到的──像是他在选择对人亲切时,那对深色的眸子会变得温柔。而且他刚才对她很亲切。还有在他试图掩饰痛楚时,他会垂下睫毛。
另外,在她深陷痛苦的深渊时,他无视社交礼仪抱起她,让她到窗外透气──一点也不像她原本认定的硬邦邦、毫无感情的男人,她忍不住笑了。
“妳在笑什么?”他问。
“我在想你或许终究是人类。”她抑下笑容。
契尔侧着头。“说得好,或许是我活该。听着,琼安──妳介意我这样叫妳吗?”
“你早就叫过了,而且那远比你讥诮的『伯爵夫人』称谓顺耳多了。”
“好吧,我就叫妳琼安,但妳也必须停止用满怀恶意的语气喊我『爵爷』──契尔就够了。”
琼安揉了揉鼻子,感觉自己逐渐沦陷于他的魅力,就像当年的莉莲一样。但她实在无法拒绝这项简单的请求。“就依你吧。”她不情愿地道。
“很好,很高兴发现妳还是能够讲道理。”
她正打算反驳他的说法,因为她一向都很讲理,但他已经站起来,走到壁炉边。他以指轻敲炉面,一晌后问:“告诉我,迈斯现在的情况怎样?”
就在这一刻,她蓦地明白他确实真心关爱他的儿子。他的语气里有着她从不曾听过的脆弱。
“我很遗憾说他仍然和过去一样。他一直都百依百顺,但我宁可他不要。我希望他会哭闹、反抗,用言语或行动显示他仍然活着,感受到这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