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景不好,但不妨碍茶馆里依然热闹不凡,楼下大厅里说书的人正说得口沫横飞,茶客们也多听得如痴如醉,一边靠窗的四个文人斗茗也玩得挺欢。
二楼是一溜的济楚暖阁,茶馆小二瞧见楚芸上来便笑着提着茶盏来问,竹勉道两碗枣茶汤!一个济楚暖阁,再上四盘果子。”
“喏!要二碗枣茶汤,四盘果子喽……”随着小二的唱单声,楚芸已经瞧见了一处靠街的阁子里李西敏正坐着饮茶,与他邻桌背对着楚芸的青衣男子想必就是那位东官了。
李西敏不浅不淡地瞧了楚芸一眼,依然喝他的茶,显然是摆明了,人他是带来了,至于楚芸能不能见他可管不着。
楚芸微笑了一下,径直走了,眼见她就要进来,饮茶的李西敏一下子就呛着了,连忙用手掩唇轻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
“两位客官,能否打扰一下。”竹勉站在门口有礼的说了一声。
东官正瞧着下面的施粥摊子,也没回头,李西敏瞧了一眼楚芸道何事?”
竹勉道我们家小娘子想请两位跟我们的阁儿调换个位置,这个阁我们有一些用处,我家小娘子说了两位的茶钱算我们的。”
李西敏抬起手中的茶杯,戏谑的看了一眼楚芸主仆两个,然后收回眼光轻描淡写地道不行。”
竹勉忍不住瞪视他一眼,不是说好配合的嘛,只要他劝动东官挪动位置,不正好可以引起话头。
楚芸微垂了一下眼帘,然后抬起头来道算了,朝庭若是不开常平仓,做这些也没意义。”
她这话一出口,东官的身体顿时一直,转过头来惊喜地道楚小娘子!”
楚芸欠身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又见面了。”
“我正瞧着你们府上施粥呢,还想今天会不会遇上小娘子,没想到果然遇上了。”东官面带兴奋,显然那份高兴是实实在在的,李西敏不禁又轻咳了一声。
东官稍显郝色,又道不小娘子要这份阁儿做用?”
“给家里头计一下施粥难民的数量,也好省着点米。”楚芸微微垂下眼帘道。
“省着点米?”东官不禁一愣。
楚芸略略抬起头来道一天的米,若是煮一天,自然可以饱一天,但是若分五天食,那却能多活五天。”
东官沉思了一下,道那为何你刚才说朝庭不开常平仓,就毫无意义了呢。”
“因为他们迟早饿死,饿死的也不止他们。”楚芸淡淡地道。
“这可能!”东官有一点愤怒地道去年是个丰年,一年粮三年足,即使不开常平仓,外头市面上的粮食也该管够才对,真正吃不上饭的,那也只有少数的难民,富裕的人稍许拿出来接济一点,便可以渡过难关了。”
楚芸微微一笑,瞧着东官道的话叫我想起一则典故。”
“典故?”东官不明楚芸突然歪到典故上来了,只见楚芸淡色的唇角微弯,道粮从布囊中来。”
东官的面色一变,李西敏只得连连咳嗽,楚芸却道当年艾子问富人之子,粮从何来,富人之子笑道,这有何不知,粮从布囊中来。艾子讽刺,非其父不得其子,但我觉得其实这个富人之子的话很有道理。”
东官皱了一下眉头,楚芸走到窗边指着下面的粮铺笑道难道不对么,东京一天可以食米一千石,黍米三千石,各类杂粮一千石,难道它们不是都从布囊里而来的么?”
东官的眉头一阵轻颤,楚芸道往年一石米市面上才卖一贯钱,如今太湖田里的新粮都已经闻风涨到了一贯钱一石,一贯钱米加上船钱,仓耗到了东京本钱最少也要一贯二百文,你觉得米商业协会卖多少钱才会觉得够?!”
她越说东官的脸色越白,说到最后楚芸悠悠地道难道这粮不是从布囊里来的么?”
东官沉着一张脸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小娘子,我听说你的父亲都是反对开常平仓抑米价的呢!”
楚芸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瞧着下面的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这一场粮灾死了的肯定是老百姓,损了的肯定是朝廷的名声,就不肥了哪只硕鼠?!”
东官猛地一抬眼帘,瞧着楚芸的侧面,突然道小娘子,你不朝廷要用粮的地方很多,有可能西北要用兵,这粮动不得呢?”
楚芸微微笑道,军事我不太懂得,不过我小的时候祖母教过一桩事情,我可以拿来跟分享。”
“小娘子请讲。”
“我们的祖宅一直都荒着,没有住人,有一年住了一只小狗进去,因我们都喜爱它,常常给它一点吃的,它倒也住得欢实。可是过不了多久,有一只年纪偏老的流浪狗也住了进去,不但抢占了小狗的吃食,还抢了它的睡处。有一日,小狗引了一条大狗撵老狗,我跟祖母说小狗可真聪明,祖母却说它了……”楚芸悠悠的说着,东官听得很仔细,听到这里他皱眉道为小狗了,合连纵横,不是上上之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