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忙碌的工作人员瞬间填满了刚才让出来的道路,我回忆起刚才看到肖斌那种惨烈的表情,迟疑地顿在横幅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让让!让让!不要挡路,没看见在挪棺材!”我刚找了个缝隙走进去,就被耳边的怒吼声吓了一跳,环视了一周,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具朱红色的棺材,而我并没有站在他们的前进范围内,只是无辜的被波及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道怒吼给震在了原地。
大家目目相觑,发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后,又恢复了原本忙碌的状态。我站在原地,有些恍惚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家的忙碌状态,如果没有理解错误,这幕戏的拍摄场地就是右前方那间正在被装扮成灵堂的店铺。
一个疾步向前,我努力钻到了搬运棺材的队伍后面,一路顺畅地到达了目的地。屋内显然比外场更加的忙碌,我才刚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道凄凉的惨叫。“剪刀呢?!谁把我的剪刀拿走了?!”
“鬼吼个什么!不就在你的脚下!”端着遗像的人在惨叫的鸡窝头脚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快点贴!门口的都在等着你!”
“你可以不用提醒我这个事实!”将头发蹂躏成鸡窝的人转过身来,竟然是小文,此刻他正顶着一双熊猫眼,双眼无神地看着端着遗像的工作人员,“照片不错,和你很配。”
“我刚刚才抬过一口漆还没干的棺材,我不介意现在让你去里面躺躺。”端着遗像的人将相框抱在怀里,摊开被染红的右手,在小文的面前晃了晃,转身离开了。
“站在那边发呆的那个!对了,没错,别看来看去了,说得就是你!不是派你过来帮忙的吗,傻站在那干什么?!”一个非常尖锐的女高音在屋内响起。
傻站的人,似乎就只有我一个?!我无奈地找到了正在热情呼唤我的大妈——这位正累得坐在红木椅上喘气的胖大妈,见我总算找到了她的位置,不耐地朝我招了招手。
“我是来找人的……”我无奈地走了过去,讪讪的说道。
“不用找了,就是这里。”胖大妈喘够了气,费力地用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指了指地上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几大包东西,吩咐到,“这些和椅子一起搬到灵桌那去,我去把祭品端过来,你先布置着,袋子里有照片。”胖大妈完全忽视掉了我所说的话,径直往屋外走去。
没想到,我还有帮人布置灵桌的一天——虽然只是演戏的道具而已……我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开始搬东西。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胖大妈端着几盘子东西过来了,想开溜,时机不对;而且,我刚才有瞄到内屋里有人在排戏,不出意外,面瘫脸大哥应该就在里面!
“动作快点!”胖大妈快速从我身边走过,嫌弃地催促到。
这张椅子,还不是一般的沉!工作人员们总是在屋内不停地穿梭着,为了防止发生惨剧,我已经尽量地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还是避免不了被急匆匆行走的人推地晕头转向……他们就不能好心地提醒一句,非得用手推么?
“快把袋子打开,把布铺好。”胖大妈拿起桌上的已经挂好黑纱的遗像,对刚放下椅子还在晕眩状态中的我说道。
“哦。”我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将椅子里的黑袋一个个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全翻了出来,总算找到了黑布。“额……”对上胖大妈快要吃人的眼神,我对着地上一片狼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感叹道,“这样找东西方便。”
“你!你!你!你这不是来帮忙,是来捣乱的吧?!啊?!这些东西他们都是按照摆放顺序分开装的,现在你是准备让我对着照片一个个地来找吗?!”胖大妈连声咆哮,气场全开,震得我心脏跟着一跳一跳的。
“咦,小穆你怎么在这里?大哈哥刚问我看见你没。”站在一旁贴着纸花的小文也被胖大妈的咆哮震得清醒了过来,诧异地看着我,目光有些呆滞地说道,“好像是开始排戏了。”
“孙大妈,小蔡说你需要人手,我给你带了几个人过来。”门口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所以我早说过了,我不是来帮忙的……”我盘腿坐好,无辜地摊了摊手。
“去去去!一边去!我现在正烦着呢。”胖大妈表情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连忙朝那边招呼到,“不是说你们!是说地上坐着的这个。”
“小文哥,刚才车上来的人是不是在里面排戏?”听到胖大妈放人,我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解脱地伸展了一下双手,对重新回去拿着纸花狂拍的小文问道。
“哦,你是说我们的赞助商啊?导演主演他们都在里面,偷偷地看可以,其他多余的动作劝你还是不要了。咱们焦导的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小文转过身来,剪刀险些划在我的脸上,有气无力地交代到,“看完了早点去排戏,虽然赵姐严厉了点,适当地偷会懒就够了!小心她以后拿你开涮!”
“是,谢谢小文哥!”我往后连退了两步,确认了和剪刀之间的安全距离,嘴角抽搐着道了声谢,直奔内屋而去。
内屋的门正半开着,昨天见过的圆滚滚的副导演正站在面瘫脸大哥的身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看似很吃力地走着,走完后,将拐杖递给了面瘫脸,让他开始练习。啧,真可惜,面瘫脸要是过来演死人该多好,我还能趁机给他颁一朵大白花!
没想到真的能看到年轻时候的面瘫脸,虽然身高和体型在几年后没什么变化,但他这张脸比起往后还是亲切多了,如果将他总是板着的脸用温度的冷热表达出来,现在的他勉强还能说是正常的冷漠,几年后,简直就是一个冷器制造机,低压气场内非一般人类可以接近。
在葬礼上,因为他就站在我的尸体旁边,所以全程我都不得不和他近距离接触,作为一个新生的鬼魂,我差点就要被他给冻僵了……
面瘫脸左手拿着一页剧本,右手接过拐杖,面无表情地学着麦导刚才步履蹒跚地走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穿着西装,挺得笔直的背有多么的不相称。我赶紧地捂住了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爆笑声吞了回去。
麦导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和面瘫脸说了几句,面瘫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放松了僵硬的身子,慢慢地弯下了背,拄着拐杖又走了好几步,这次总算看起来不那么别扭了。这时,旁边的中年大叔堆着笑走向了面瘫脸,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外貌都还不错,大概是这部戏的主演。
“穆仲……”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随之,后脑勺传来了一阵闷痛。
“哈……马叔!这么巧,你也在这啊!”我回过头,对上了马大哈十分扭曲的嘴脸。
“是啊,真是太巧了!”马大哈用一只手死死地按着我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在排戏的时候偷溜出来,现在都还不归队。你不知道因为你那个河东狮都快把我给撕了吗?”
“马叔!淡定淡定!我这肩膀是肉做的!不是棉花!”马大哈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以前我偷懒在草地上睡觉的时候,虽然穿着防护服,总也会被他踹醒——这家伙,大概从来就没把我当过正常人看待。
“端正你的态度!知道为了你这么个角色,我差点说破了嘴皮子,才给你确定下来。从今天开始,我就死死地盯着你,觉悟吧,孩子!为了我们的钱途!”马大哈摸了摸他胸口的碗,松开了按着我的手,目光坚定的说道。
“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还没看够面瘫脸出糗的模样呢,我在心中默默地哀嚎了一声,做垂死挣扎。以前都是被马大哈拖着去排戏的,据说他是个武术高手,我就没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过,每次都是要好君子半途搭救才能脱身。
“没得商量!”马大哈的笑容更加扭曲了,“你这是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走?”
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屋内,面瘫脸正一脸严肃地听着导演的解说,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型。忍住闷笑,我装作很是失望地感叹到:“追星也不容易啊。”说完,我摇了摇头,学着面瘫脸方才别扭的姿势,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缓缓前行,身手敏捷地躲过了马大哈想要拍过来的手。看着脸色很臭的马大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会儿受刺激了吧,以前被拍了那么多次,傻子也知道往哪个方向躲了……
待会儿一定要趁着马大哈盯梢不注意的时候偷溜,难得有免费的面瘫脸可以观赏,不好好地看全程,实在是觉得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