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青松般笔挺的背影很快落到床头,也不知他背着身是在看燕蒹葭,还是不想看见屋外的一切,只听他又道:“弥尘大师若是当真心下在意,不妨跟着国师去看看?”
“罢了,无甚可看。”弥尘道。
自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修为不如扶苏,武艺也比不上他分毫,贸贸然去偷窥,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
……
那一头,扶苏绕过长廊,于院落中,寻到了袁照。袁照彼时正坐在石桌前,望着水榭池鱼,神色平静。
他听到动静,远远见扶苏走来,发白的眉眼染上笑意:“国师醒了?”
牧清见此,有些讶然。袁照似乎对扶苏的苏醒,不觉意外。
扶苏缓缓坐了下来,与他面对面:“城主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袁照淡淡笑了笑,只道:“食梦兽是我放出去的,害了无辜之人的罪名,我也认。”
说着,他一边给扶苏沏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这是公主最爱喝的茶,国师不妨尝尝?”
乍一听袁照的话,身后的牧清不由再次震惊。他盯着袁照,心中却还思索着,为何袁照要放食梦兽害人?为何这些时日他又隐藏的这样好?
可聪明如扶苏,他已然从袁照这短短的两句话,听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至始至终,城主算计的都是我啊。”
他如浮云,笑容散漫,神色温柔的不像是在说自己被算计的事情。
袁照没有否认,只笑了笑,道:“难怪你师父说,你是他收过,最天资聪慧的弟子。”
扶苏道:“不算聪慧,有些事情尚且不太明白,还望城主指教一二。”
“哪些事情不明,你大可问我。”他笑着回道:“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扶苏抿了口茶,淡淡开口:“城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自己被心魔所困,让食梦兽去害人的?”
“很早之前了。”袁照回忆着,缓缓说道:“那时城中公子接连昏迷,我便猜到了与我有关。这些年心魔入骨,我早就无药可救了。”
扶苏接着问他:“既是知道,为何不罢手?”
如若早一点罢手,也许便不会有枉死的秀才出现,更不会有其余的公子哥受难。
苍老的眉眼微微弯了起来,袁照声音很是低沉暗哑:“国师要知道,我不是圣人。”
他褶皱的指尖抚摸到杯盏边沿,神色温和:“我也杀人,也救人。我自知心魔害人,收不得手。若是贸然收手,恐怕就等不到国师和公主了。”
“你或许不知道,还在燕京那会儿,我与你师父相交甚笃,你师父算出,燕国将有一劫,公主也将有一劫……所以,我回了幽州,就是等着你们经过。”
“那时,你师父便算出了,他日你等必定途径幽州,我与你师父都疼宠公主,自是不愿看公主落得凄惨下场。所以,只能以这样卑劣的方式,算计你……你是公主命中的救星,有你在,公主定能逢凶化吉。”
“城主不会如此天真罢?”扶苏轻笑一声,眉眼生辉:“不过是梦境而已,我怎么会当真?”
“不当真?”袁照摇头:“梦外数日,梦中两世,且不说第一世的偲偲如何,国师如何,只说第二世……国师难道当真能够忘怀?”
“梦中过了一辈子,难道就真的是一辈子了吗?”扶苏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梦中的那份情意,是被编织的谎言罢了,毕竟,梦境的操控者,是食梦兽,也是城主你。”
“无妨。”袁照也不多言,只淡淡道:“国师终有一日会明白,有些事情,谁也操控不得。”
“师父都死了,还要算计我啊,”扶苏眸底划过冷色,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邃:“若是如此,我便杀了公主好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他眼中盛满温柔,也淬满了毒。
这世上,谁又能拿捏得住他呢?
袁照问:“杀了公主?”
“不错,”扶苏道:“杀了燕蒹葭。”
“好。”袁照颔首,低声道:“不过,要在半年之后,国师才能动手。”
“半年?”扶苏眉峰微微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