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道:“园子里是府上奶奶姑娘的住处,我就不去了,也该回去了,顺便消消食。”
宝玉听了,倒觉不舍,十分挽留不得,唯有亲自送他出门,回来没先回怡红院,而是去上房禀告贾母,见黛玉亦在房内,正和惜春相互嘲笑,忙凑上去道:“好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叫我知道了也乐一乐。”
惜春扭头看他,站起身,笑道:“二哥哥,林姐夫走了?”
宝玉扶着她坐下,笑嘻嘻地道:“四妹妹,你跟林妹妹住了几日,越发有了林妹妹的风范,你问我,叫我怎么回答呢?”
黛玉一听,不满地道:“好啊,到底你们是亲姊妹,又来说我刻薄。”
宝玉连说不敢,贾母坐在上面已经笑软了,好一会方招手叫宝玉到跟前细问,发现宝玉言语处事很周全,心里不免欣慰好些,道:“卫若兰极有本事,人物又清雅,你常和他来往,不学经济学问,总能知些世事,免得你老子娘常来罗唣。”
这话宝玉听得最顺耳,笑回道:“老祖宗说的是,我本来就和卫若兰有所来往,如今他成了林妹夫,越发好了。”单凭卫若兰素日为人,就知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黛玉在一旁握着脸,唯有惜春不断嘲笑,晚间回房犹不止息里。
兰草置于卧室,红梅便在外间,恐混了气味,梅香透过绣线软帘,隐隐传入卧室,惜春嗅了嗅,侧身对黛玉笑道:“林姐夫倒是好心思,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样才好,不然谁知道是有心人还是无心人?也不知道二姐姐将来如何呢,听说和二姐姐十分相配,只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一辈子罢。瞧姊妹们来顽时见到红梅知其来历后的神色,真是什么样儿的都有,最可厌的就是宝姐姐,长篇大论地拿着规矩来说这事。”
黛玉摸了摸腕上,发现卸妆时金钏忘记褪下来了,忙褪下来塞在枕下,回道:“你自己都说,和咱们不相干,只当一阵风从耳畔吹过即可。”
她不是那些只等别人付出自己却没回应的人,婚约之下,此举有何不妥?卫若兰赠红梅,她便回以佳肴,有来才有往,以增情分。她和卫若兰本来就不是正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出自本意,此后理当诚于心,无需扭捏作态,否则容易让人心冷,她才不在意那些闲话。若是卫若兰在意世人的眼光,觉得自己不合时宜,那就是自己看错他了。
惜春不知黛玉心中千回百转,已经想到了许多事,依旧接着先前的话道:“奇的是,宝姐姐和云姐姐说说笑笑,看着她们谁能想到那天的一场交锋?”
黛玉回思宝钗和湘云携手从园内出来,莞尔一笑,道:“旧年我和云丫头生气,事后不也都和好了?姊妹间没什么深仇大恨,过去就完了,她们一个宽厚,一个豁达,谁还记在心里头?叫人知道了,她们倒不好在府里做人。”
姊妹二人闲话一回,酣然入睡。
次日早起,才梳洗完,就见玉钏儿带着小丫头捧着东西进来,对黛玉道:“林姑娘,快过年了,太太打发我送些东西给姑娘。”
惜春问道:“送了什么东西?”
玉钏儿笑道:“左右不过是两套新衣裳和新首饰,四姑娘也有,彩云送去藕香榭了,倒是忘了四姑娘近来都和林姑娘一起住,不然我就一块送过来了,免得两拨人都累。首饰叫金匠打的,衣裳却是太太房里的料子,我们几个丫鬟亲手做的,没用针线上的人。”
黛玉一呆,一面道谢,一面问道:“府里前儿不是才做了衣裳首饰?大嫂子说是过年穿的,一人两套衣裳一套首饰。怎么舅母又给我们做了?”
玉钏儿道:“这是额外的,不在份例上。”
紫鹃走来接过,惜春就着她的手看了一遍,道:“姊妹们都有?”
玉钏儿抿嘴一笑,道:“不算孝敬老太太的,林姑娘身份尊贵,是四套衣裳两套金玉首饰,宝姑娘是客,是两套衣裳和两套金玉首饰,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是主,每人两套衣裳一套金玉首饰,宝玉只有两套衣裳鞋袜,别人都没了。”
惜春奇道:“怎么没有史大姑娘的?”
玉钏儿笑道:“何止史大姑娘一人?琴姑娘没有,邢大姑娘也没有,只有按府里份例做的衣裳首饰。这些都是太太的梯己,太太凭着心意,爱给谁给谁。”
听了这一番话,惜春望向黛玉,黛玉摊了摊手。
玉钏儿一看就知她们是聪明人儿,拿着赏钱笑嘻嘻地走了。
黛玉和惜春翻看新衣裳首饰时,衣裳是大毛小毛都有,均是上用绸缎和上等皮子所做,绣工极好,金玉首饰更是黄金灿烂美玉无瑕,单是给黛玉的这一份,就不下五六百两银子,自黛玉惜春住在荣国府里,从未见王夫人出此手笔。
半日后,黛玉扑哧一笑,道:“难为舅母一番苦心,送首饰特特点明金玉二字。”心里却喟叹一声,倚仗元春之势,王夫人是愈加不怕贾母了。
姊妹二人去贾母房中请安,正遇贾母吩咐鸳鸯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