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慧妃的七品首领太监杨益才回琼鸾殿一禀报“皇上在长春仙馆歇息下,来不了了”,脸色因体弱儿苍白的慧妃顿时脸颊气得潮红,她狠狠道:“本宫就知道,舒嫔就是个狐媚子!在宫里的时候日日缠着皇上,到了圆明园里竟还是这般作态!!”
话音一落,“砰”地一声,一只精美的珐琅彩福寿杯便被慧妃摔了个粉碎。
长春仙馆这里,皇帝自是好睡,足足一觉睡到了申时初刻,正好睡了一个半时辰,可算是睡饱了。嘤鸣端了冰镇过的金银花茶给他喝,睡醒的人通常都会口干舌燥,夏季尤其明显,故而这个时候喝上一大碗凉丝丝的凉茶,是再好不过的了,何况这金银花用的是嘤鸣药舍里存放的金银花,香气如幽兰,茶汤金澄透明,皇帝接了过来,咕嘟咕嘟一滴不剩地喝干了。
“这是金银花茶?”皇帝咂了嘴里味道,不禁沉吟,“这味道似乎比朕以前喝过的别有一股幽香。”
嘤鸣笑着道:“不就是金银花的香味吗?皇上是渴了,自然觉得好喝。”生怕皇帝纠结此事,便飞快道:“方才慧妃娘娘派人来请皇上过去,似乎仍旧水土不服呢,只是那会皇上才刚睡着,所以嫔妾没吵您。”
皇帝听了,不禁眉心一皱,“慧妃……”
嘤鸣仔细观察者皇帝的神情,便微笑道:“皇上快去瞧瞧吧,没有皇上,只怕慧妃娘娘的病好不了呢。”
皇帝重重一哼,“她就是这般无理取闹的性子!昨日朕是瞧着她的确气色不好,已经足足陪了她大半日了!生生连要紧的政务都给耽搁了。”
嘤鸣急忙安抚道:“皇上不想去便不去就是。何苦置气呢?慧妃娘娘体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自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只是,嫔妾听说三阿哥到现在都是恹恹的,皇上若是得空,不妨去看望一下。”
皇帝打量了嘤鸣几眼,面带几分诧异:“你跟苏氏并不相熟,怎么倒是替她说话了?”一边说着。皇帝眯着眼睛微笑着。
嘤鸣温柔一笑。“嫔妾不是替纯贵人说话,只是觉得三阿哥稚子可怜罢了。”
皇帝微微点头,“朕原本也没打算带永璋来圆明园的。只是皇后说永璋年纪小,怕是不耐暑热。倒是忽略了,年纪小的孩子怕是更经不得舟车劳顿。”
嘤鸣心下一沉,嘴上却微笑着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好心。”以纯贵人的出身……皇后没必要敌对她们母子吧?难道是女人嫉妒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三阿哥永璋生于雍正十三年,如今不过才刚满四周岁而已。可纯贵人……作为皇子生母。竟连个嫔位都没混上吗?嘤鸣心中不禁生了几分怜悯。
“纯贵人的出身虽然不是很好,可好歹是三阿哥的生母,为何……至今都没有封嫔呢?”嘤鸣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皇帝道:“一则是太后嫌弃苏氏的出身,二则皇后也劝朕。说不如等几年,等永璋长大些再封嫔也不迟。”
果然是太后、皇后联手打压的结果,可既然要打压。为何慧妃也是一样出身,却列四妃呢?嘤鸣小心翼翼地问:“可慧妃娘娘……”
皇帝脸色渐渐低沉了下来。虽未动怒,但那发冷的面孔还有那带着霜气杀色的阴沉眸子,叫嘤鸣瞬间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皇帝忽的才发现嘤鸣低头咬唇的怯生生模样,这才晓得是自己一个不慎竟吓坏了这丫头,皇帝忙笑着道:“当年的事儿……朕也不愿再提的。只是鸣儿若是好奇,朕告诉你也无妨。”
皇帝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高氏服侍朕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年岁,她数通四书五经,难得能与朕说上话来,所以朕便宠爱她几分。只是那时候朕还是宝亲王,你也是知道的,皇考子嗣不多,成年的除了朕和弘昼,便是齐太妃之子弘时了。”
这些嘤鸣自然是知道的,弘时年长皇帝许多,除去前头早夭的,他可以算得上是雍正的长子了。可是有嫡子在,他这个长子自然只有让道的份儿了,可惜了,都是龙子凤孙,他自然是不肯俯首对弟弟称臣的。
“夺嫡。”嘤鸣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虽然先帝儿子不多,却还是少不得争斗上一场。
皇帝淡淡“哼”了一声,“他那是不自量力!”
嘤鸣笑了,以皇帝嫡出的身份,的确有资格藐视庶兄了。结果自然一目了然,所以他成了皇帝,而弘时……被雍正出继允祀为子,后来据说是郁郁而终了。
皇帝旋即一叹,“朕虽然轻轻松松赢了他,但是……一时间有些得意,竟忘了人都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的。那一年,朕替皇考出宫看望病重的怡亲王,轻车简从,所以身边带的人不多,就在那天,回宫的路上,趁着夜幕降临,刺客出现了。”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痛色,“也怪朕不好,高氏当时年纪小,爱撒娇,非求着朕也待她出去。没想到朕一时心软,害了她,也害了她腹中……朕的孩儿。”皇帝扶着自己额头,满脸都是沉痛之色。
嘤鸣急忙道:“慧妃娘娘是被刺客刺伤了吗?”
皇帝紧紧攥起了拳头,“高氏她……是替朕当了刺客的一箭——那一箭正好刺中她腹部!当时朕并不晓得高氏有孕了,连她自己也不晓得,那个孩子就那么生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