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隐稳坐如山,严蕴征求叶若风的意见。
“阿蕴别走,我还要跟你商量明天去哪里玩呢?我知道一个绝妙的去处,明天带你去好不好呀?”叶若风开始胡言乱语,“阿隐师兄也不准走,你不是说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在一起吗?我就是喝多了一点,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我叫你们过来小聚,不是为了听你们甜言蜜语,你们还有有没有良心……”严弈戳了戳裴隐肩膀,“裴兄不要这么小气,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你就去门外等一小会儿,也不行吗?”
严蕴看不下去,劝说裴隐回避。裴隐相信严弈的人品,也体谅他的伤心,起身同严蕴出去了。两人站在长廊上,安静地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严蕴忽然笑了。
“严姑娘笑什么?”裴隐费解,他们只是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发生,她怎么会忽然笑起来?
“就是觉得有点尴尬。”严蕴望着远处没看他,“想起在天宁的时候你还陪我逛夜市,那时候也好尴尬,对吧?”
“对。”裴隐与严蕴仅有两次独处,这是第二次。说来奇怪,四个人凑在一块儿时气氛明明很活跃,到了二人独处的时候,他们总是客气又生疏,就像她说的,好尴尬。
他礼貌而尴尬地笑了一下,瞥到走廊尽头一个人影,低声警惕地问:“那个人是谁?认识吗?”
严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比他放松许多,“像是郑掌门,他睡眠不好,应该是在散步。”
“深夜散步,他一直这样吗?”
“嗯,这几年他一直这样。有一回我哥半夜撞见他,没认清人还差点打起来了。”
裴隐点头,不再多问,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听见房间里那两个酒鬼在絮絮叨叨地聊天,一句天上一句地下,正常人跟他们已经不在一个频道。
“我送你的花,你为什么不要?”严弈指尖点了点叶若风额头,一朵娇艳的红梅印在她温热的眉心。
“我不想让你误会。”叶若风同情地朝他摇头,“而且有人说这花不好看。”
“是谁这么没有眼光?”严弈越发郁闷。
“师父说的,对,就是你应叔。”叶若风想起师父教她抹掉梅花的那个早晨,他那样温柔,那样耐心,对她那样好,可是他却不喜欢她。
“可恶,应叔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与我爹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为什么老是和我作对?”严弈对他积怨已久,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心中苦闷,“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他这么不喜欢我?”
“他何止不喜欢你,他也不喜欢我,他谁也不喜欢……”叶若风醉得神志不清,拂了拂自己眉心,想把那朵梅花弄下来印到严弈脸上,晕乎乎没对位置,手指戳到了对方鼻梁,留下一抹残缺的花瓣。
严弈没抓住叶若风话里的重点,只纠正她:“你说得不对,他喜欢姑姑。姑姑拜入衍星宫这么多年,陪着他这么久,他不可能一点也不动心吧?他早晚和我们是一家人,到时候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这样针对我!”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叶若风忽然很羡慕严弈,他有家人,是开阳派寄予众望的后代,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喜欢一个人,明目张胆地表达感情,被拒绝了可以尽情发泄,可以找家人找朋友寻求安慰。不像她,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说出口。
严弈看见她空荡荡的眉心,以为是自己出了差错,又给她印了一朵花。叶若风有把花摘下,胡乱贴回他脸上,重复了好几回,东一朵,西一朵,偏偏没有哪一朵正中眉心。
“你的花呢?怎么全都不见了?”严弈费解,醉眼望着自己的手指,难道他喝太多法术失灵了?
“在你脸上,你不知道吗?”叶若风忍不住笑起来,戳着他脸上的花开始数数,数来数去也数不清楚,“其实这样一看,这花也挺好看的。还有你,我和你说过没有?其实你长得挺标致的。”
严弈抓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冒失过,大约是太醉了才生出冲动,“既然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叶若风在他醉意朦胧的眼中看见了哀求,但她仍然缩回手,认真回答:“因为你不了解我。若有一天你知道了我是谁,只会恨我,只会痛苦。”
她记得当初在嘉和楼一起吃点心,严弈明明白白地说过他怨恨魔族。那时他们同仇敌忾,一致认为魔族是罪恶的源头。
“那你是谁?你告诉我。”严弈从未想过叶若风会有秘密,“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恨你的。”
叶若风还在苦笑,笑着笑着眼角溢出泪滴,这是第二个人对她说这种话了,她没办法相信这样的承诺,“你真的想知道吗?我——”
“严公子,你们喝太多了,我先带她回去了。”裴隐忽然进屋,打断叶若风胡言乱语,带她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