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脸上血色尽褪,瞳孔蓦然放大。
女医生已是中年,对此场景似乎也见怪不怪,她看懂了乔慕的表情,顿了顿,换了一种浅淡的口吻:“如果你有别的打算,孕期35天至55天是最佳手术时间。建议你选择超导可视无痛人。流术,对子。宫内膜伤害最小,影响再孕的概率最低。”
“……”
“乔女士?”
乔慕缓缓回神,她深吸了口气,竭力克制自脊梁骨升起的寒意,低声道:“谢谢你,医生。这件事情……可以请你保密吗?”
“当然,保护患者隐私是我们应该做的。”女医生颔首:“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或者跟孩子的父亲商量。”
……孩子的,父亲。
醒来那一刻,重生的喜悦大过恐惧,未经人事,她也不知道事后要采取什么防护措施,才导致今天的错误。
乔慕动了动唇角,似乎想笑,但她的脸部肌肉过于僵硬,连这轻微的弧度也难以牵动,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她起身,抓起桌上的检查报告,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乔慕独自开车前来,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穿过枝叶茂盛的小道,沐浴阳光下,盛夏的炎炎烈日照不进她荒芜贫瘠的心。
她松开一直紧握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向内曲折,掌心四个凹陷的指痕,留下一片灼热的疼痛。
手包里传来轻微的震感。
温瑾发来的的微信。
阿慕,明天下午有空吗?有话想对你说。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阿慕,这样突然的亲近,他想说什么话,乔慕已经能隐约猜到。
阴凉沉闷的地下停车场,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在来到医院之前,她可以说服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看开一点,哪怕鸵鸟一点,忘记那件事情,忘记那些伤害,以后会好起来的。温瑾的心意她感受得到,她也有想回应的意思,年少时的梦想,谁不想圆梦呢?
但在拿到检查结果之后,内心深处却只剩下了无尽的荒凉。
纵使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太短,还来不及发生什么,甚至连关系都不曾确认。但那种背叛温瑾的感觉深入骨髓,叫她无处躲藏,只觉浑身无力。
乔慕红着眼睛驶出停车场。
————
“你说什么?”莹白的骨瓷杯里洒出香浓的红茶,落在精致小巧的镂花铜茶几上。
冷梅看了一眼身后,四周的佣人无声退下。
乔慕苍白着脸,却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想去Y国留学。”
身为母亲,冷梅一眼便能看出女儿的不对劲,她顿了顿,轻声问:“阿慕,你和温少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不关他的事。”乔慕淡淡地笑:“暑假结束了,我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
“可是……”
“妈,我们聊家事呢。”乔慕笑容浅薄,垂下眸敛去眼底的苍凉,声音微冷:“您扯温瑾这个外人做什么。”
温瑾……外人?
冷梅的神情变得有些郑重,她握住乔慕的手,语重心长:“年轻人闹些矛盾是难免的,不要在气头上做决定,冷静下来想想,事情是否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母亲的这番话原本是劝她认真考虑自己和温瑾的关系,但此情此景,乔慕想到的却是另外一番含义。
“是。”她顿了顿,声音轻如微尘:“已经……无法挽回了。”
被毁掉的一切,终究无法拼凑完全了。
冷梅怔住。
阳光花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不过片刻时间,密密匝匝的雨便从天际滚落下来,顺着玻璃房淋漓而下,砸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叮叮如钟,震慑心神。
咚咚如鼓,震耳发聩。
钟鼓齐鸣,如同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奏乱人心。
乔慕坐在房内,一扇窗户没关上,狂风倒灌进来,纯白裙踞摇曳,给肌肤带来冰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