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她去洗了澡,爬到床上躺着,慢慢的回想初八的那个晚上。那天顾念彬回来的时侯,她已经睡了,迷迷糊糊中的到他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洗澡的声音,再然后,他进了房间,很轻的躺在她身边。刚洗完澡的男人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香气,可是却不能掩盖那浓烈的酒气,他很快的转过身,背对着她睡觉。而平时,他总是要将她搂在怀里,他的呼吸总是扑在她的头顶或是颈间,她那时时糊糊,竟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天早上,她醒得很晚,而他早已不在枕边,中午也说有应酬不回,直到她被周婷带去公司,期待中的惊喜却变成了失落,她闹了别扭,以为是自已小心眼,却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她一向不太喜欢琢磨事,如今细细回想,记忆的脉络却如此清晰,一个个镜头如同被放大了一般,连顾念彬脸上的疲倦都异常清晰,清晰得让她心慌。
可是她一点也不恨顾念彬,哪怕他还爱着夏小宛。
因为夏小宛是先来的,而她才是后到的。就如顾念彬所说,命运弄人,是阴差阳错让她占据了本该属于夏小宛的位置,是她的存在让他们两个痛苦。
顾念彬是好人,他瞒着她,承担着想爱不能爱的痛苦,夏小宛也是好人,她只说自已回来晚了,却不抱怨什么。他们都怕伤害她!
她不知道的时侯,是俩个人痛苦,如今她知道了,就变成三个人都痛苦,她想,如果她的退出可以成全他们的幸福,那么所有的痛苦让她一个人承担,也是值得的。
只是,她又想,如果她走了,顾念彬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象上次那样千里迢迢去追她?没有她的日子,他会不会想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心乱了,脑子又不够使了,所有的心绪散成了一团乱麻……
门口传来响声,是顾念彬回来了,她听到他进门,听到他去洗澡,听到他进房间来,还小声的嘟噜了一句:“怎么就睡了?”
然后他轻手轻脚的躺在她身边,睡下去的时侯似乎还在她头发上轻轻触了一下,可是和那天晚上一样,他是背对着她睡的。她微微睁眼,看着他宽阔的背,死死的咬住了唇,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已:不能哭,一定不能哭,他既然瞒着她,她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不然他会难受,而她最不愿的就是让他难受。
男人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她听到他均匀而沉稳的呼吸声,而她睁着眼睛默默的看着他,直到眼眶渐渐发热,她很轻很轻的吁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这样寒意料峭的夜晚其实是最好睡的,可是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半响,又睁开眼,望着漆黑的房间出神,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能看出各样东西的轮廓。
房子是精装修的,他们只带了衣服搬进来,顾念彬说她想添什么就添,想换什么就换,她是家里的主妇,这种事情就该由她负责,可是她觉得每一样都很好,又新又漂亮,所以一样都没动,她只添了一个琉璃花瓶,亮亮的宝蓝色,上面还有花的造型,红艳艳的一朵,配着碧绿的叶子,非常醒目又漂亮,顾念彬笑她俗气,说这样的花瓶只有她才会买。可她就喜欢这样的,喜欢这明艳的颜色,她画的画全是这样的,五颜六色拼凑在一起,贺森老师说大俗就是大雅,这也是一种风格。花瓶摆在窗边的小柜子上,阳光照在上面的时侯,流光溢彩,满室生辉,仿佛是个能发光的宝瓶,而到了晚上,那瓶子在黑暗中又闪着幽幽的光,象是寒冰,又象是暖玉。窗帘紧拉着,可是边缘还是透着虚虚的光,她猜外头月色应该不错。
就这样想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终于是闭上了。
可是半夜里,她又醒过来,没睁眼便知道自已在他的怀里,因为很温暖,她贪恋的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转身,想从他怀里脱出来,男人却手一紧,将她箍得更牢,她反而有些执拗,直接拿开他的手,要和他分开些距离,男人醒了,半睁了眼问:“怎么了?”
“有些热,”她轻声搪塞了一句。
顾念彬睡意正浓,却还是伸手摸了摸,“身上都是冷的,热什么?快睡。”不由纷说,搂过她又睡。
她默然,身上冷又如何?怎冷得过她的心!
男人的呼吸渐渐低沉,她以为他睡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却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原来他竟是知道的,她却不能开口,怕一开口便忍不住要哭。
她这样沉默,倒让男人起了疑心,睁开眼来看她:“你倒底怎么啦?”
她连眼睛都不能睁开,因为眼皮底下全是泪水。
顾念彬终于觉得不对,伸手开了床头的灯,眯着眼睛凝视她:“仙儿,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不,不能说,死也不能说,他已经很辛苦,她不能再增加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