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桢微微一笑,“我师从宫中御医,只是学艺不精,很少在江陵一带走动,日常只在京中伺候各位贵人。上个月因师兄邀约才到江陵来散散心,没想到和贵府羽蘅小姐投了缘。老夫人不认识我也是自然。”
丁桢不算说假话,她师父的确曾侍奉宫廷,从前也只在京中各大府里转,和羽蘅投缘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老夫人和老太爷却是心中一惊,竟然是御医弟子,日常给京中贵人看病的?这样的人满江陵都没几个,羽蘅怎么会一回来就认识一个,而且还得了别人青眼?
杜老夫人收起了轻视之心,带上几分笑意。
“原来是这样,我还只当羽蘅浑说。请问先生,羽蘅天资如何?”
“时日尚短,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勤勉。”
“我们府中还有几个女孩儿,先生也可以一起教教,说不定还有比羽蘅更好的。”
羽蘅照旧微笑,似乎听不出这是祖母在说她不够聪明。
丁桢抬了眼,“我原本是为了羽蘅才在江陵停留,如果是羽蘅的姐妹,我教几堂课也无妨,有没有天分一试就知道。”说罢提了许多上课的要求,从学堂布置、学生规矩、再到束脩课费,一点都没客气。
老夫人的笑容差一点没维持住,这位女先生可真是京中的架势,要求又多又杂,束脩费用也不低。可是这会没有退路可走,只能答应。倒是可怜羽歌、羽佩、羽然三人,正在被教习嬷嬷督促着练规矩,听说又请了个女大夫教医理,直恨不得晕过去。
说好三日后开始上课后,羽蘅将丁桢请到了夕扉园。丁桢对其他人都有些冷冷的,和柳芜见过礼后就进了羽蘅的房间。
羽蘅端上茶来,丁桢正在细看羽蘅写的医理心得,见屋中没了别人,直接道,“我听杭师兄说,师父是在梦中授你医理的?”
羽蘅莫名有些心虚,“嗯”了一声。
“那师父有没有对你说起过,他之前经历过什么?”
“赵先生只说他曾入宫侍奉,两年后才回到济民堂,过了不久就病逝了。”
“宫中的事情呢?他怎么死的,一点都没提起吗?”
羽蘅这才觉出点滋味来,“丁师姐,是觉得师父的死有隐情?”
“你应该知道,师父死前布置了许多事情,还留了话说,除非有机缘,否则济民堂只能解散。你,你再好好想想,师父还有没有说过别的?”
丁桢眼神炯炯,羽蘅却听出她在机缘两个字上的婉转重音。
这丁师姐,莫不是把自己当作济民堂的机缘了?
“师姐,赵先生说的最多的就是医理,他自己的经历反而提得最少,我看他并不像对自己的病逝有不平或者怨恨,济民堂未来如何,他好像也不太在意。”
丁桢沉默,神情分明很失望,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你现在还会在梦里见到他么?下一次,帮我问问可以吗?”
羽蘅眨眨眼睛,赵阙元神俱灭,自己也不在忘川河边了,这还能怎么问?只好摇头。
丁桢更加失魂落魄,半天才低声道,“没事,没事,也许以后,以后……”
以后如何,丁桢究竟没说出来。羽蘅让杜泰原样送丁桢回去,自己却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怪老头赵阙对羽蘅的意义就是教授医术的老师。他让羽蘅有了和方家人、杜家人对峙相搏的底气,又用自己换来羽蘅的重活一世,可是他自己的故事、他所留下的谜题和布置,他为什么要教自己,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轮回换了她的重生,这些羽蘅都没有想过。
难道怪老头真是有别的原因才对自己这么好?
羽蘅头一次觉得,这不是不可能。
只是眼下没有人知道赵阙曾经在宫中经历了什么,想探明其中内情,必须到京都去。羽蘅也就放下这件事,专心把医术学好。
三日后,学堂按丁桢的要求布置好了,四个姐妹吃过早饭就坐在学堂里等着。
丁桢步入学堂,让小厮把带来的书册分发给四人。羽蘅摊开一看,不禁在心里笑开了。
原来是最基础的药材背诵。
长篇大段的药材名、形、性、效,最基础也最枯燥。如果亲眼看到药材,再结合医理症状等一起讲,会生动有趣得多,丁桢却偏偏让她们直接背诵全文。
果然,丁桢走到堂前道:“学医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第一条就要耐得住性子。这几本书都是小学徒要背的,四位小姐也不能免俗。请小姐们仔细背诵,过几日我来检查。”说完丁桢留了一盏茶的功夫,让她们有什么不认识的字赶紧问,问完就走人了。
羽歌、羽佩、羽然捧着书回去,只觉得步子都重了许多。
羽蘅不必说。羽然是第一个翻脸的,回去就把书都扔到箱子里,一个字都不肯看,一边哭一边骂丁桢故意偏心羽蘅。可是事情是自己挑起的,样子是必须装的,在芳汀居再怎么哭骂也不敢闹到前面来。
羽歌知道这是丁桢在应付老夫人,捡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背了好应付检查,也就把书丢下了。
倒是羽佩,真想像羽蘅一样学一门技艺,认真去读了那些书。只可惜太过无趣枯燥,而羽佩实在少了几分天分,因此十分艰难。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