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说完,就听顾绮罗道:“你都收了?”
饶是彭樱桃机敏,这会儿也是哑口无言,坐在那里呆呆看着顾绮罗,就听这二嫂子气呼呼道:“还和我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虽随和,骨子里却最骄傲的,家里那样乌烟瘴气的情况,大嫂子就算帮你又能帮多少?无非是把我留给她治病的钱拿来给你,这样钱你会要?必是撕撕巴巴的,弄得你也难过大嫂子也伤心,到最后你们两个还能不反目就已经是好的了。妹妹,不是我说你,你素来是伶俐的,怎么这会儿竟傻了?你不想想我难道就不回来了?等我回来,你大嫂子的药钱难道我不给她?你就……”
“没有没有,有时候嫂子留下的钱物我也要了。”彭樱桃不等顾绮罗说完就急急打断她,接着面上一红,喃喃道:“嫂子也知道京城居不易,靠着我和爹爹哪里能过活?所以嫂子有时候留下的钱物不多,我也就收了。”
“嗯,是钱不多才会收。若是留下的钱财多了,你就不可能收了。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儿,既成全了自己,也照顾了大嫂的一片真心。”顾绮罗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轻声道:“也罢,妹妹既然惦记着姑老爷,你就再在这里住些日子,等过了年,我就接你回去,你一个女儿家,如今这府里人又少,宅子又大,我不放心。”
彭樱桃少不得要分辩几句,只顾绮罗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不过嘴上却没有多说,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她便起身告辞,彭樱桃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口,好一番依依惜别,直到那马车连影子都不见了,她这才和身旁小丫头一起转身回去。
“奶奶,都看不见了,表姑娘也真是可怜。其实奴婢看她很舍不得您呢。到底父女俩不比母女俩亲近。何况她家又是书香门第,规矩也多些,我看表姑娘比起一年前。着实是瘦了许多。”
放下棉帘,春雨便感叹了一番,却听顾绮罗叹道:“何止是瘦了许多,樱桃妹妹如今的生活只怕比你说的还不如。你没注意,我却是留心看了下。樱桃妹妹的手指尖上,好几个细小针眼呢。她是清高的人,就算大嫂子要帮衬,她也不会留下太多钱物。却又要打理父女两个的日常生活,想来是每天自己偷偷做了绣品托人去卖,那针眼若不是日以继夜的作女红。万不会留下那么些。”
“啊?表姑娘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竟然要靠卖绣品过活?这……这也太凄惨了吧?”
“是凄惨啊。”顾绮罗倚在车壁上叹气道:“所以我才说一定要把她接回来。不用别的。就是卖绣品这件事,若让姑老爷知道了,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或许姑老爷已经知道了,只是怕樱桃妹妹伤心,所以只假装不知道罢了。”
春雨重重点头道:“照奶奶这么说,咱们一定要把表姑娘接回来,不能让她过这样苦日子。只是奶奶为什么一定要等过年啊?咱们难道就不能现在接表姑娘回府?谅太太也不能说什么。”
顾绮罗道:“你也不想想,我们一回来,就接表姑娘回去,以她的清高性子,肯就这样回去吗?这事儿必得有一个契机,所以我说让她再和姑老爷住些日子,等过年了,把人顺理成章接过去,到时候老太太不让走,这不就顺水推舟成了吗?强似我现在逼着她回去,她心中总是难受凄凉,又让太太在老爷面前编排我只会做好人。”
春雨摇头道:“亏奶奶思虑的这样周详,天啊,这么些弯弯绕,杀了我我也虑不到,就是当初姑娘还没出阁时,咱们太太那样阴险,我看奶奶也没这么小心过啊。”
顾绮罗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家里做主的可是我爹,他向着我。如今府里做主的是公爹,而且他对咱们这位太太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远不如当初我爹清醒,我自然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罢了,不说这些,我要想一件事,你莫要出声打扰我。”
春雨连忙点头,这里顾绮罗便靠着马车厢在心里默默思量着:两条贸易线还都是建设初期,正是需要付出的时候,目前赚回来的银钱暂时还不够投入进去的,而这样紧要时候,资金链万万不能断,不然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既如此,只怕萧江北那些宝贝又得拿出来一些拍卖了。恰好是临近新年,无论富商巨贾,还是达官显贵都需要送礼,这正是个好时机,只是让谁来操作这件事呢?还有那个刘忠,是不是可以趁这时候试探一下?
正想着,忽听春雨“咦”了一声,顾绮罗便睁开眼道:“又看见谁了?一惊一乍的。”
春雨低头吐着舌头道:“奶奶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看见那一行人走过去,领头的好像是二姑爷。”
“二姑爷?”顾绮罗疑惑问了一句,但旋即想起,不由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你是说,你看见林正南了?”
春雨道:“隔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依稀仿佛是他。”说完见顾绮罗点头沉吟,她便嘟囔道:“说起来,奶奶这回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府里一趟啊?庄姨娘必定是盼着咱们呢,说不定二姑娘也会回来。”
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绮罗当即一拍手,哈哈笑道:“好,那咱们明儿就回去,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却是忘了他。”
“忘了谁?”春雨眨巴着眼睛:“奶奶说的是二姑娘吗?”
“不是二姑娘,做生意的事,你说该找谁?”心头难以决断的大事转眼间就得到解决,顾绮罗只觉着神清气爽,掀开帘子看了下天色,她轻快道:“今儿的收获不错,晌午前必定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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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往府里送的年礼都预备好了,您过目一下这单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萧江北刚回到总兵府,就见杏花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礼单,他展开看了看,杏花就在一旁解释道:“因为奶奶走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东西,所以今年这人参鹿茸皮货等就比去年少了一半,倒是把爷前次打的猎物都给带上了,爷不在京城,府里要吃野味也不是容易的,老太太偏还好这一口。正好天气寒冷,就是到京城,这肉也还算新鲜,赏人也是好的。”
萧江北点点头,将单子递给杏花,却见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抿嘴笑道:“奴婢知道爷这些日子就盼着这个,呶,奶奶的信,厚厚一摞,估摸着怎么也有七八张纸了。”
萧江北漠然的面孔上猛地添了几丝喜色,一把夺过那信,他瞪了杏花一眼道:“怎么不早拿出来?”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屋,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杏花忍不住笑出声来。
嘱咐两个小厮在外面听着动静,她便转身去打发往京里送年礼的马车启程,一面算着日子。
刚出了二门,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问萧江北在不在,转回身一看,只见程统的身影一晃而过,杏花不由得疑惑自语道:“这样冷的天气,程大人不拽着钟大哥围炉下棋,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只是有些疑惑,却没多想,见三辆马车都在道上等着,便定了定神上前,按照之前想好的话一条条吩咐下去。
这边屋里,萧江北刚刚把爱妻的来信看完第一遍,因为心急知道顾绮罗回去的情况,所以这第一遍未免有些囫囵吞枣,只看到情况在可控制之内,他便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再细细读第二遍,便听见外面小桥报说程统来了。
“钟春风不在我这里。”
萧江北头也不抬的吼了一句,以为程统只是又找不到钟春风所以跑到自己这里来找人,事实上这种事在几天前的确经常上演,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玩起躲猫猫的游戏,而且还越来越上瘾。不过自从萧江北在钟春风面前表演了一套“刀法”后,那厮就再也不敢把这里当做躲藏的风水宝地了,说避之唯恐不及都一点儿也不过分。
哪知帘子随后便被掀了起来,萧江北皱眉抬头,却见程统脸上是少见的凝重之色,见他看过来,便伸手将一份邸报送到他面前,沉声道:“这是刚刚收到的邸报,你看看。”
“邸报?”萧江北睨了程统一眼,却听他沉声道:“你不用怀疑,这份邸报是通过秘密渠道送过来的,比朝廷邸报更要详尽一些,朝廷的邸报大概这两三天也该到了。”
知道程统出任辽东钦差时,皇帝曾经给了他一些便宜行事的权力,萧江北却没料到这权力竟然还保留至今。因便狐疑的打开了那份邸报,却听程统在一旁用手指叩着桌子沉吟道:“论理,这份邸报不该出现在你我手上,张宁向来是个仔细谨慎的人,既然辗转把这邸报送给我,大概是出自皇帝陛下的授意,那这就很值得琢磨琢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