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我已经在噩梦的深海内完成了‘痛苦’的仪式……接下来,只要我在血肉的星空下完成‘灾厄’的仪式,杀死所有祭品,还有作为最终幻影的你,我就能推开那扇门,从死亡与生命中升起真正的神国——这就是这一切的真相,赫伯特。”
伊莲娜慢慢抬头,看向脸色惨败摇摇欲坠的赫伯特,轻声道:“我从没有将你视作为灾厄的余波和点缀,没有想要令你成为登上高处的石阶。但你却选择了成为我脚下的石头、路边的野花、手上的珠宝、头上的王冠……赫伯特,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这个一无所知并忘却一切的死亡幻影,向她愤怒喊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绝不相信——我绝不相信这样的胡言乱语!我绝不相信我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不经过大脑的、可耻可笑的一切!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愤怒而不甘地咆哮着,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伊莲娜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蚕蛹。
“赫伯特,你跟我走过那条走廊,你亲眼看过那十二段记忆,但你就没有奇怪过吗?为什么墙面上挂着十三个人的肖像画,可我们却只走过了十二个人的记忆?
“或许你会认为,缺少的那个人的记忆是卡叶塔娜的,因为她只是一个不该存在、非人非物的人偶,所以哪怕她置身长廊的肖像画里,她也没有属于她自己的‘痛苦’人生……一个人偶怎么会有人生?但是赫伯特,如果你认真思考你就会发现,那十二段记忆里只有十一段痛苦……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伊莲娜目光缓缓落回赫伯特的脸上,对上他那双被愤怒与悲哀烧灼得发亮的灰色眼瞳。
“因为长廊中的第一段记忆,其实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艾诺克……它属于我。长廊上,一共有十四个人,当生者走过时,所有生者的记忆都在走廊上浮现,所以没有记忆的那两个人,就不是生者——就像是卡叶塔娜,就像是你。
“你已经死了,赫伯特……死在这一切的开始之前。”
这一刻,空气一片沉寂。
赫伯特不知不觉中后退,不知不觉中半跪下来,双眼紧闭,冷汗从他额上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那双灼亮的灰色眼瞳化作死寂和黯淡,木然抬头看向伊莲娜,向她露出一个习惯性的讥讽笑容。
“所以……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一切?”他的嗓音嘶哑,就像是被痛苦的利爪撕破,几不成调,“你已经胜利了……在一开始就大获全胜!只要你推开那扇门,一切都会结束,你将从生与死中升起神国、成就神位,而我——哈!我这个可悲可耻的失败者,只会抱着那可笑的一切成为你脚下的尸骨、登天的台阶……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一切?”
他笑着,声音古怪而悲怆:“还是说你连一个幻影的‘痛苦’都不愿意放过吗?”
伊莲娜怜悯看他:“不,赫伯特,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刚刚诉说的那一切,都是你为我准备的。是你,构筑了这一个仪式和世界,也是你,意图塑造一个崭新的痛苦与灾厄之神。但很可惜,你忘了问我的意见,而我的意见是——我不接受。”
这一刻,赫伯塔愕然睁大眼,看到伊莲娜缓缓松开手,看到那朵由纸玫瑰变化而成的匕首从她掌心跌落在地。
“赫伯特,我很感动……我真的非常感动你为我付出和谋算的一切、感动于你交给我的这朵玫瑰,这一柄匕首。我很感动,这是真的——但我不准备接受,这也是真的。”
伊莲娜没有再看向赫伯特,提着裙子,走向前方。
“我相信你是爱我的,但很可惜,我并不爱你,所以我不能接受这一切。”
伊莲娜与赫伯特擦身而过。
下意识的,赫伯特想要伸手去抓那一抹从脸颊擦过的裙角,但他却抓了个空,如同命中注定。
“我不能接受你的馈赠,也不能接受‘痛苦与灾厄’的神位。赫伯特,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没有那么在乎人类,没有那么在乎生命,甚至也可能没有那么在乎我的族群、在乎你。哪怕有一天你们全部消失、就此湮灭,我可能也不会太过伤心……
“但是,‘不会太过伤心’不代表我不会伤心,‘没有那么在乎’不代表我毫不在乎。所以赫伯特,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会成神,依靠自己的力量成神,并且绝不会令我的神座之下布满死亡、灾难以及生者的尸骨!”
赫伯特心中涌出不好预兆,越发头痛欲裂。
“等等?伊莲娜……比阿特丽丝?你要干什么?”
伊莲娜来到了她撕破的那个“蚕蛹”前,回身看他。
“赫伯特,我会结束这件事,结束这个仪式,结束这所有的一切。但这不代表着我会成为那象征着痛苦与灾厄的神——我不会是痛苦,更不会是灾厄!”
“我拒绝这件事!我永远地拒绝!”
话未落音,伊莲娜就在赫伯特震惊的目光下义无反顾地跳入蚕蛹内。
“伊莲娜?!等等,停下!伊莲娜!!”
赫伯特冲上前,定睛一看,发现伊莲娜的身形早已消失在了那片可怖的血肉中。
——她回到了那个噩梦。
她坠入了最深的海与最深的梦——那个属于真正的赫伯特的梦!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