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一眼就认出,走在前面的正是张猎户,便笑呵呵地迎上去。
不过刚走几步,远处的张猎户就大声招呼起来:“哎呀,是老范啊!你来得正好,我这趟回来,正要提些野味,去你们家道贺呢!张麒前几天下山,可是听说了,听说他八两哥考上大学了,而且是全镇第一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这张猎户,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粗布马褂再加一身灰色坎肩,走起路来颇有一股风风火火的彪悍。
身后跟着的儿子张麒,上身只穿着一件白布背心,露在外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清晰,胸膛之中更是一番厚实饱满,身形也如他的父亲那般高大硬朗。
张猎户刚招呼完,只见张麒抬头也喊:“范叔,我八两哥呢?怎么没来?上回拍八两哥一板砖的事,查出来了么?如果查出来,你告诉我,我张麒一定叫那混蛋血债血偿!”
张猎户家儿子是个刚烈忠义的小子,虽然比八两还小一岁,这一点老范是清楚的。因为,八两昏死过去的日子里,除了于小莲,跑家来最多的,就算是张麒。
而且,那时候,当着老范和一斤的面,张麒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知道真相后,老范一直也没敢告诉他,主要还是怕惹出事端来。
而眼下,则更没有告诉的必要。
于是,老范拉着这父子二人的手,微笑着说:“你们父子的心意,我收下了,可不能提道贺什么的,更不能去惹事逞强。再说,八两现在挺好的,那会儿就是一不小心,摔下了山腰。”
这时,原本驻足远视的蔡淑芬走过来。
张猎户便立即吩咐道:“淑芬,我一早留下的那两只野兔和四只野山鸡呢?赶紧给我提过来。之前叮嘱你,我要送人,送的就是老范。哎,你这婆娘,犯啥傻呢?赶紧去啊!”
蔡淑芬能不犯傻么?
毕竟,眼前这人刚才还缠着非要匀一半野味,却被自己拒绝了个干净。
然而,当家的刚才说了,提这些野味去道贺的人家,居然就是这姓范的。
一个妇道人家,如此弄巧成拙,叫她自然有些尴尬。
而且,她虽然没有去过老范家,但知道这老范家对张家有恩,而且是大恩。
闻听当家的问话,蔡淑芬这才歉意地笑道:“老范呀,真是怪难为情的,我不知道当家的是要去你家道贺。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事不精细,难免弄出笑话来,你别放心上啊!”
刚说完歉意,蔡淑芬再笑着埋汰自家男人:“当家的,你也不早说,看把我弄得一地尴尬。如果早告诉我,我能这么怠慢老范吗?走,别站在这里,一起进屋说吧,呵呵。”
这一串说,顿时就把张家父子二人说得犯傻:老子皱眉不解,儿子挠头费解,两块脑门上全是问号。
其实,老范也挺尴尬的。
原本自己真是要来买些野味的,不曾想张猎户家早有准备要送。
可依照目前的情形,自己今天前来,很有故意索要的意思。
于是,他使劲地推辞,说啥也不要。
需要说明的是,半年多前的一天周末,傍晚时分突然天降暴雨,去镇上送完野味回家的张麒,一不小心连人带三轮车,跌进了荆棘丛生的山沟里,双腿麻木,不得动弹,仰头万般呼救,回应他的只是那劈头盖脸的雨注和电闪雷鸣的夜空。
幸运的是,八两那天正好放假回家,恰巧经过那地段,隐约听到了呼救声,便冒着危险摸黑确定呼救的位置,又脱下身上的衣裤,拧成绳状,再两头打结,一阵大呼小叫,硬生生地将张麒拖拽上来。最后他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瘦弱的身躯,把张麒背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开刀取下刺穿腹腔的半截断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