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饺子,天色还不亮,刚刚放下碗,香菱就扯起我的手:“初九,走,给那边俺爹娘拜年去!”
那边的爹娘,就是我老丈人有义叔跟丈母娘有义婶子。
这边拜完那边拜,两边的爹娘是一样的。
按说,给丈人丈母拜年,是大年初二的事儿。
我们这儿年初二闺女回娘家,娘家人会大摆宴席,好酒好菜招待。
可翁婿是一个村的,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大不了初二再去吃一顿。
所以,我乐呵呵拉着香菱走出了家门。
刚刚出门,碰到一大群鸡从鸡窝里窜了出来。
我们家喂了两群鸡,一群住鸡窝,鸡窝里装不下的,就飞树上或者鸡架子上。
因为过年,霹雳啪啪的鞭炮声炸响,把鸡窝里的鸡全都给炸了出来,扑扑楞楞满院子乱飞。
香菱出门就把那群鸡给踹跑了,鸡们咕咕嘎嘎乱叫。
她一边踹一边骂:“该死的鸡,放着自己的窝窝不呆,非要跑人家鸡窝里去,表脸!是不是被鸡窝的大公鸡迷住了?
大公鸡是人家的,有本事把自己的公鸡找回来啊?抱着别人的公鸡不撒手算咋回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你还有脸活着?死了算了……。”
香菱话里有话,借题发挥,分明是影射翠花跟我的关系。
翠花又不傻,在屋子里听到了,蹭地站了起来,问道:“香菱,你骂谁?”
香菱噗嗤一笑:“咋了嫂子?俺骂的是鸡,又不是你?住在架子上的母鸡,老往鸡窝里钻,跟别的鸡抢那只大公鸡,你说她是不是表脸?”
翠花气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香菱你……?”
香菱说:“俺咋了?嫂子,俺哪儿说得不对吗?”
翠花只好咬着牙说:“对……。”
“对就是了嘛,架子上的鸡,就该住在架子上,鸡窝里的鸡,就该住在鸡窝里。来回的乱换窝,那不乱套了嘛?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香菱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让爹给她主持公道。
爹是老实人,儿媳妇争风吃醋的事儿,他不好意思掺和,拿着烟锅子尴尬地不行。
娘又说话了,瞪香菱一眼:“大年下的,别找不自在哈!换个窝又能咋了?能下蛋的才是好鸡,不能下蛋的,整天抱着公鸡,占着茅坑不拉屎,那管啥用!”
娘不得不用婆婆的身份来压香菱了,她是向着翠花的。
翠花跟娘有缘,是因为翠花的命苦,娘心疼命苦的人。
在娘的眼睛里,别管大媳妇二媳妇,能生孙子的就是好媳妇。
翠花抽泣一声,跑进屋子里哭了。
我想进屋子劝劝,可手却被香菱牵着走了。
半路上我问她:“你干啥?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你咋对嫂子那样?”
香菱说:“俺是在警告她,离你远点,你这只公鸡只能是俺的,咱的窝窝也不准她钻!”
香菱自私地有理,而且理直气壮,我第一次发现她这么霸道。
她当然霸道了,也有霸道的本事,要不然在磨盘岭三年,就不会保住清白之身,把老四一家人折腾地家破人亡。
她的聪明,机智,跟小辣椒一样的嘴巴,一点也不在翠花之下。
大年初一,还真不想跟她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