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间失望。却想起,挞西急着去中原的原因,不也是因为梨容可能与人为妾么。难道,六哥甘心这样的结果?不会的,他那么爱梨容。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啊。
稚娟幽幽地叹了口气,顺口问:“还有什么大事呢?”
使节想了想,说:“二皇子从宫墙上失足堕下,摔成残疾,后半生。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稚娟一怔,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二哥,怎么会这样呢?
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朗泽那秀颀的身材,俊美的面庞。微笑的样子,不由更加感伤,他纵然有百般不是,却也不是一个坏人,也不算一个坏哥哥。想起相处的星星点点,禁不住喉头梗住,怎么会这样呢?
见她凄然无语,使节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公主,这是六殿下,不,新皇给您的亲笔信。”
稚娟意外之余,又是欣喜,拆开来,看见熟悉的字体,又是热泪盈眶,然而,一行行看下去,却脸色渐渐阴沉,眉头越颦越深,只看得最后,是失了魂魄一般,信笺从指尖无力地滑落。
呼延吉措见状,好奇地拾起信,不看也罢,一读,也是大惊。
朗泽,竟是意图篡位,不肯投降自行坠墙。而梨容,受尽苦楚,竟已辞世而去。
“你下去休息吧。”不知过了多久,稚娟才醒过来,她疲倦地挥退了使节。
呼延吉措看她的样子,担心她无法承受,赶紧上前,柔声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闻言,她抬头,静静地看他一眼,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呼延吉措迟疑了一下,看着她出门,没有跟上前。
稚娟一跃上马,四年的草原生活,数不清的蒙古包游戈,让她的身手变得敏捷。一扬鞭,一个人,奔向茫茫雪野。天地间,除了雪,什么也没有,一望无垠的草原,白得耀眼,她孤单而倔强的身影,奋力,向着中原,向着故乡的方向奔跑——
凛冽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象刀割一般,纠扯着她的袍子,仿佛要把她撕碎。她渺小脆弱得就象一片落叶,无法归根,只能任风漂泊。
草原的雪野,渐渐将她单薄的身影吞噬……
跑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停下来,缓缓下马,面朝着故土的方向,遥望,跪下,把头深深地磕下去。
再抬头,满面泪光。
“父皇!父皇——”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父皇——”
回答她的,是呜呜的风声。
“请原谅女儿不孝,未能灵前叩拜……”她重重地一磕头,一头扎进雪地里,顶起一头的雪,哭道:“您为何,不能再等等,等我回去……”
她猛地,又抬头,向着中原,大喊:“六哥!”
“六哥!记得你说过的话,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你已经是皇帝了!”她喃喃道:“我每天,都为你祈求佛祖,你终于,当了皇帝!”
稚娟跪在雪地里,遥望故乡流泪,大哭拜于天地。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四年来,每一天,每一天,它都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我是那么期盼着,六年之后,大军南来,让我踏上重回故乡之路。我的中原,我的皇宫,我的母妃,我的,六哥——
我多想回家啊——
不要和亲,不要战争。不要灵与肉的挣扎,远离这一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就快黑了,稚娟还没有回来。想到她出去了大半天,没有任何消息,呼延吉措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他既担心又后悔,开始不过是以为她想一个人静一静,谁知道会一去无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了去,总好过在这里空着急。
就在他开始抓狂了的时候,终于,她一身雪水,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他的视野。
呼延吉措急切地迎上去。一把揽住她,稚娟顺势,软软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