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的脸微微沉了下来,“姑娘一个也没看上吗?他们可都是我老婆子这里的好货色。”
“没有其他的了?”杜云锦摇头,她觉得这种事吧,真的要看眼缘吧。
老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又将这十来个人压回了那间小屋。
“这样吧,这十几间屋里,都是我老婆子的货,姑娘不如自己亲自过去挑挑,挑到满意的,咱们再来说价格。”
“好。”杜云锦点头,然后,和四梅两个,跟在钱婆子后头,除了之前被带出来的那屋里的人,其余的,都一一的站在门口,自己看着。
然而,也看不出什么来。
每到一个屋的门口,只要她们往门口一站,那光线昏暗阴冷潮湿的屋子里,立刻乱糟糟起来,但凡不是病的爬不起来的,几乎都挣扎着挤出来,一个个凑到栅栏边上,乞求的哀怜的喊着‘买了我吧,我会做……’。
杜云锦瞧着,脸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她突然很后悔今天的举动,若不是突发奇想的想要几个能干的下人来为自己所用,她就用不着见到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姑娘。”钱婆子看她悲怆般的神色,笑了,“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第一次见这样的,从没想过还有过的如此凄惨的人吧?想要卖了自己都得打破头了的抢?”
杜云锦没有说话,这样的事,不是没听说过,尤其古代,易子而食的事都发生过的,那是怎样的绝望啊。
可是,所有一切的悲苦绝望,那都是从书里或者电影里得来的,即便当时难过的掉下一两滴泪,转个身,面对繁华的都市、喧嚣的人群、各种琳琅满目的排遣方式,很快便将那种难过忘却,哪里有功夫去为那些都在历史书上出现的事情悲伤?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一切悲楚绝望都活生生都展现在眼前那样令人震撼?
四梅亦是瞧的透不过气来,她原来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够绝望了,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男人还不争气,一双儿子饿的面黄肌瘦,可看到这小屋里关着的人,她只觉得自己那般痛苦的日子,也是天堂。
至少,她们一家人没有分离,至少,他们还有自由,还有片瓦遮风挡雨,至少她们还有希望……
“他们为何会沦落至此?”话问出口,杜云锦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不是坚持不下去,谁愿意这般作践自己?
钱婆子失笑,“左不过是过不下去了呗,有卖自己的,有卖儿女的,当然,也有些是大户人家落败了,卖下人的。总之,管那么多呢,我老婆子这也算做好事,没有我,他们就只能沦落街头,饥寒交迫,怕早熬不过这个冬了。姑娘,还有几处,你一并看了,看了好买。不瞒你说,今年灾情多,百姓流离失所的多,连生意也不好做了。”
“这里头没人?”走到一处小屋跟前,不见有人像其他屋里的人一样冲出来,杜云锦很奇怪。
钱婆子拿眼朝里瞄了一眼,突然大声问那大汉,“二奎,前儿送来的臭小子,是在这屋里头吗?怎么没动静?死了没有?要死了趁早给老娘拖走,晦气。”
二奎忙打开了栅栏门,走进去,朝那地上昏死的人踢了两脚,见没动静,弯下身子,伸手在那鼻端一探,气息微弱,便朝外喊道,“还有一口气,留着还是扔了?”
“扔了。”死在屋里,万一传了病疫给其他人,她可就血本无归了。
二奎应了声,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就将其往外拖。
“姑娘,这边请。”钱婆子再带杜云锦继续往下看。
然而,杜云锦的目光却定在了二奎手下的那个快死的人身上。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但还是能给人很年轻的感觉。
年纪轻轻就要死了么?被拖出这里,自然是扔到乱葬岗去的。
毕竟,钱婆子这种,人还没死就要扔了的,还会有好心将他安葬吗?
可……
就在二奎将那人往那架子车上一扔,杜云锦明显听到一声闷哼声,再细看,那人的手指在动。
虽然在昏迷状态,可看的出,求生欲很强。
“慢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杜云锦冲过去,一把拦住了二奎。
“姑娘,你这是要做甚?”二奎疑惑不解。
“他还没死。”杜云锦道。
钱婆子和四梅都走了过来。
四梅不安的拽了拽杜云锦,“掌柜的,这人不死也就剩一口气了,而且看他这样,怕,怕……有时疫。”
“不会。”杜云锦凭着医者的本能,觉得这年轻人并没有得什么传染病,架子车停下,她索性弯腰,拨开他脸上凌乱的发,看了看他的眼睑,量了脉搏,又检查了四肢等。
最终,她直起身,对钱婆子道,“婆婆,他只是风寒之症,身上这些伤大多是冻伤,只需要好好护理,会康复的。”
护理?二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好笑起来,“姑娘,让让吧,这样的病秧子,也卖不了几个钱,怕给他治病买药都不够的呢。”何况还要人照顾护理?
“可是,他还没死,你要将他扔哪儿去?”这样的寒冬腊月,这衣衫单薄的重病少年,若是丢在外头,怕熬不过一个时辰就得冻死。
“这?”看杜云锦那近乎凌厉的神情,二奎为难的看向钱婆子。
钱婆子近乎嘲讽的看向杜云锦,“姑娘,我老婆子这里只管活人买卖,可管不了这死人。姑娘要是可怜他,不若姑娘买了回去,再请个大夫好生调理调理,兴许就能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