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谁让她的头绳已经损坏,而林四娘的还半新不新的,她前两日就在林四娘怀里看到一抹绿,当即心里就不舒坦得很,奶奶说如今家里穷,不能给她买新的,要不然她又岂会看上林四娘这条破绳子!
她林绿,如今竟然只能用一条破绳子了!
奶奶这个词显然很有威慑力,先前就算跌坐在地的小女孩失了一向心爱的头绳,也目光倔强,一副要夺回来的模样,这会儿只听到奶奶这个词,顿时就咬着嘴角,目光闪烁起来。
见此,林绿不屑的哼了一声,把头绳往兜里一放就自顾走了,显然是丁点没把这林四妹给放在眼里。
事实上也是如此,林家村上百户人家,像林佑家这般的也是不多。
林佑是林四娘和林绿的祖父,如今不过五十左右,身子骨倒是硬朗,娶妻严氏,生了四子一女,老大叫林大,老儿叫林二,老三和最小的林小妹是老来子,素来最得老两口看中,当年还请了云游的道士给算了命取了名。
说这林三有状元之相,给取了个林睿。
林小妹有大家主母之相,取了个林欣。
自打得了这个批命,林睿和林欣两个在林家那就像祖宗一样被供着,平日里甚家务活计都不用干,每日里就被老老少少的给伺候着。
后林睿被林家老两口给咬着牙送去了读书,他天分还算不错,只是这么些年来也只考了个秀才,落地了好几回,如今又碰上这么个年月,只得带着老老小小的从镇上给回了家,每日必叹生不逢时,让林婆子林严氏又是心疼又是气闷,既心疼她家小儿子空有那状元之相,若不是被这世道给拖累了,哪里中不了举?当不上官?又恼怒家中花费了金银无数,如今却是白白给花了?
楞是丢水里没见到点水花儿!
如何不气?如何不闷?
这心里一憋闷,可不就得在其他人身上出出气。
林二一家就是被林严氏给出气的。
相比林睿和林欣在林家的好日子,林大和林二的日子就难过了,前些年日子太平,省吃俭用的给林睿凑了银子,供他读书,其他小辈们虽然也混个半饱,但好歹还能捞着点水米,如今世道乱了,大房和二房的小辈们多是顾不得,都紧着林睿和林睿家的,其次是林欣,再然后是林大,最后才是林二。
那林绿就是林睿的闺女。
而林大一家虽然过得差,但林大媳妇好歹是严氏的亲侄女,看在娘家的份上,严氏平日里也睁只眼闭只眼的看着小严氏补贴着大房一家,可就苦了林二一家,没有娶个跟严氏沾亲带故的,朱氏为人又嘴笨,可不得被严氏给牵着鼻子走?
偏偏,林二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
连林大都有私心,平日里私藏着银子暗地里给小严氏藏着,偏生林二把自家给搜罗光了去补贴孝顺林家老两口,平日里还多有嘱咐着家里的小辈们莫要跟其他几房的人有冲突,做事要勤快,对哥哥姐姐们要恭敬,吃食也要先紧着家里的姐姐弟弟们。
就因如此,原本被朱氏这个嫂子给伺候着的林欣,如今又让侄女们给伺候上了。且还只使唤着林二一房的人,就跟吆喝着丫头似的,半点没当是自己的亲人。
对此,林佑一家也没人觉得不妥。
林家都觉得理所应当了,那外头的人再是觉得荒唐,也只得当个笑话说两句,时日一久,也懒得提起了。
林秀藏在树后,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被推到在地的林四娘在林绿走了后,露出的那个恶狠狠的眼神,也见到她拍了拍屁股抱着篓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下的小院走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丝毫表情。
或者说,她对林四娘的姐妹之情,早就在上辈子被消磨光了。
想到上辈子的时光,林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悲恸,眼神虚无得仿佛回了当年那些尔虞我诈、那些被至亲之人生生剥夺了性命的时候。
她也曾大声喊过: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最亲的人,反而要了她的命?
可是当她魂归西天,在世上飘荡了数百年甚至更久之后,她已经再也不会问这些让人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恨是没有理由的,想恨便恨了吧。
就如同如今林四娘满心的恨着林绿一般,当若干年后,反而会对她笑脸以待、各种赏赐不断时,谁能想到如今她们之间会有仇怨,明明看着就跟亲姐妹一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