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这身湿哒哒的衣服,可不妥。谢浔深以为意,将苏姌横放在马车上,“你们出去吧,我来换。”
谢浔准备把自己的里衣换下来,给苏姌穿上。但他的手刚碰到苏姌的腰带,她冰凉的指尖立刻摁住了他。谢浔将她的手裹进掌心,耐心安抚道:“我就给你换件衣服,青月毛手毛脚,我不放心。”
苏姌虚弱的说不出话,可还是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换衣服,肚子不就露馅了?她决绝掰开他的手指,谢浔面上闪过一丝失落。她终究是防着他的。就算在这种紧迫情况下,她仍不能全身心交付。“青月来吧。”
谢浔悻悻然退出了马车。此时,包曲镇最后一批百姓也撤了出来。谢浔一行人跟在队尾,往龙牙山去。那里的暴民还需要安抚,否则后患无穷。谢浔和顾锦程两人驾马,一左一右护着马车。谢浔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逼近龙牙山,才白了顾锦程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那是我祖地,我不来你们能顺利进去吗?”
顾锦程的娘亲,也就是王云鹤的姐姐。如今王家唯一的男丁王江没了,这王家往后不也只能交托到顾锦程手上么。若不是他去,龙牙山的人才不会那么容易开城门。谢浔才懒得管他有多少家产,又再次问他:“你来禹城做什么?”
顾锦程跟他不对付,早就辞官回江南家中了。怎么莫名出现在禹城?到底为谁而来?谢浔余光瞥了眼马车里的人,心下更为不安。顾锦程也寻着他的目光看去,“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谢宴之还会强抢民女?”
抢的还是长公主,简直色胆包天!“我也不知道你顾锦程是个偷鸡摸狗之辈啊。”
谢浔反呛。这顾锦程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和苏姌私会,可见此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谢浔越想,心里越乱,“你还没正面回答我,你来禹城到底做什么?”
“你是我儿子啊?问什么,我都要解答?”
“我是你爹!问话你就得恭恭敬敬地回答!”
顾锦程越不说,谢浔越觉得他有问题,恨不得撬了他的牙!“顾锦程,我再问最后一次,否则……”“咳咳!”
马车里,传来苏姌的咳嗽声。两人同时噤声,往马车里看去,“公主醒了?”
“公主不舒服。”
青月见苏姌揉鬓角,代为转达。谢浔甩了个眼刀子,“顾锦程,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我看你就病得不轻!”
……“公主说了!”
青月的头也快炸了,探出个脑袋,“你们俩走远点吵,公主自然百病全消!”
两人一噎,默默走远了些。“就你这大嗓门还当大夫,也不怕把病人都吓死。”
谢浔咬紧牙关,“龙牙山上可有地方安顿长公主?要宽敞点,暖和点,安静点……”“要这要那,真把我当你爹?”
顾锦程剜了他一眼,略想了想,“龙牙山上有处避暑山庄,勉强可以安顿下包曲镇的百姓。至于我们,去半山腰的四合院住着,那处是你祖母来祭典先祖时,住的地方,还算宽敞。”
谢浔点头应下,又凝眉,“我什么祖母?”
“我娘!”
顾锦程挑了下眉。谢浔一噎,恨不得现在就撕烂顾锦程的嘴。但在龙牙山上,还需要他照应。等事情办完,再活埋了他!谢浔心里打着算盘。一行人带着守军,径直上了龙牙山,并吩咐守军封锁了城门,将包曲镇的百姓都锁在城中。到了四合院,顾锦程又仔细给苏姌诊脉,越诊眉头拧得越紧:“公主是不是跳过江?坐过雪地?还淋过暴雨?”
谢浔抿了抿唇,瓮声瓮气“嗯”了一声。很显然,这桩桩件件都跟谢浔脱不了关系。顾锦程知道他疯,没想到他敢这样磋磨长公主,“公主伤了底子,必须好好调养,否则将来怀孕都……”嘭——青月手中的托盘登时落地,打断了顾锦程的话,也吵醒了苏姌。空气突然凝固了一般。苏姌隐约听到了顾锦程的话,余惊未定,瞥了眼青月,“毛手毛脚的丫头,再做不好事,本宫把你卖去醉花坊伺候人!”
“奴婢该死!”
青月双膝跪地。苏姌这话自然不是讲给青月听的,顾锦程很快察觉了苏姌话中深意,抬眸望向她。她口中隐隐吐出“纤纤”二字。顾锦程瞳孔一缩,“怀孕都难”四个字咽了回去。他刚刚查出苏姌根本没有身孕,可她小腹却微微隆起。她和谢浔到底谁在算计谁?顾锦程心中凛然,舌头打了个滚,“若不好生调养,这胎怕是生不下来。”
“你找死?”
谢浔最忌讳的便是此事,立刻目露凶光,如同好斗的野兽。顾锦程看得出谢浔对这孩子十分重视。他复杂的眼神扫向苏姌。三个人目光流转,各怀心事。“顾公子,本宫近日药喝多了口苦,公子记得待会儿开药方放几味红枣。”
苏姌打破了沉默,意在打发顾锦程离开。顾锦程会意,拱手道:“那臣给公主准备雕花蜜饯,既赏心悦目,入口又可缓解孕中不适。”
顾锦程随口一说,谢浔却不得不防,“什么雕花蜜饯?”
“宫里娘娘孕中惯爱吃的,蜜金橘、珑缠茶果还有雕花梅球之类的……”“若能配上洛神花茶最好。”
苏姌又补了一句。“有洛神花蜜,是我娘照着百花宴上魏太妃的法子做的,公主稍后。”
顾锦程颔首应下,离开了。两个人你来我往,谢浔分明看到苏姌眸光亮了。可他们说的话,谢浔听不懂,也插不上嘴。等顾锦程走远,谢浔才掀了掀眼皮,“什么百花宴?”
“哦,前些年魏太妃活着的时候,不是每年春分都会摆宴席赏花品花,大家一同热闹热闹么。魏太妃厨意极好,时隔五年我还记得她的茶点,没想到顾锦程也挂念着。”
“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苏姌嗔怪一声,又立刻咬住了唇。她怎么忘了,谢浔那时候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魏太妃宴客宴的是皇亲贵胄,谢浔怎么会知道?谢浔当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魏太妃此人。她和顾锦程在参加百花宴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约摸是在太师府后厨,偷馒头吃吧。谢浔目光落在脚尖上,沉默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