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坏了。”高伯蹇适时插话。
“那可不。”丘山先生追忆前景,历历如在眼前,“一听说连小主人都给埋了,奔丧的虞山部落族人可炸了窝了,听说有那老弱的,当场便气死了。青壮族人捶胸顿足,半道上大哭失声,砸了所有的土陶,纷纷把头上扎的蒲草都扯了缠在腕上——虞山部落逢战要在腕上缠蒲草,这是要同端部落开战了。”
“然后呢?”高伯蹇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然后?那还用说?”丘山先生激动得脖子上青筋直暴,“虞山部落那是倾巢而出啊,连妇人都把待哺的幼儿缚在背上出征,临行前一把火烧光了部落屋舍,意指这一战有去无回,要么歼了端部落,从此之后占据端部落的聚居地;要么战败,无颜再回旧地,死生由天。”
“这样未免也太……”高伯蹇不知该怎么说,“若真的战败了,虞山部落岂不就此亡族?”
“他们也想到了这一点,从族人中挑选出六名与端木翠同岁的孩童,三男三女,送去了与虞山部落交好的捭耆部落,以防万一虞山部落战败,希望这三男三女结亲,繁衍后代,以期来日重兴虞山部落。”
高伯蹇点头,对虞山部落留有后路的做法深深赞同。
“当时文王与姜子牙正在附近巡狩,闻听此事之后,彻夜赶来——要知道他们虽不乐于见到端部落与虞山部落交好,但是绝不希望见到两大部落做生死之争,折损了这两大部落,西岐的国力等于削减了十之三四,根本没有能力与殷商抗衡。”
“说来也巧,到得适时,两大部落才开战不久,文王与姜子牙费劲心力才将两家暂时调解开来,言说先行丧葬仪式,让死者安寝。”
“于是端部落和虞山部落暂停兵戈,为虞山望姬和端木翠行祭天之礼。哪知典礼之上,原本晴天历历,忽然……”
他这声“忽然”调子蓦地转作尖细,眼睛刹那间瞪得滚圆,绘声绘色,吓得高伯蹇差点滚落案下。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天地间黑得不见五指,只余祭天的火焰柴堆熊熊燃烧。虞山部落的大巫师本来围着柴堆静坐念咒,腾地就立起身来,径直行至姜子牙近前,叩首不止,说听到端木翠的哭声,部落的小主人在地下受苦,请姜子牙开棺。”
“当时是虞山望姬和端木翠下葬的第三天,姜子牙左右为难,但是虞山部落群情激奋,只得下令掘坟开棺。”
“然后,端木翠又活了?”高伯蹇心惊肉跳,他早上才见过端木翠,虽说明白知道端木翠本就活着,但是竟是这样“活过来”的,实在匪夷所思。
“坟墓掘开之时,莫说是那大巫师,近前之人都听到了棺中哭声。端部落族人面如土色,叩头不止。姜子牙也觉奇怪,挥剑斩开缚棺索,就听砰的一声,棺盖裂开,端木翠直接从棺中坐起来了。”
高伯蹇实在经受不住这一惊一乍,抖抖索索道:“这个这个……端木将军,怎么会直接从棺中坐起来了?是先生亲见的吗?她那时,早该死了吧?”
丘山先生摇头:“都是听说,怎么会是亲见。据说端木翠坐起之后,黑云弥散,阳光重新照射下来,近前的人都看得清楚,棺椁内壁,一道又一道抓痕,有的深可逾寸,哪里是她一个稚幼孩童能办得到的?
“后来端木翠成为姜子牙帐下第一女战将之后,有一种说法流传开来,说是真正的端木翠在棺中就已死了,后来复活,其实是被地下的恶鬼附身。细想想倒也有几分可信,端木翠的戾气一直很重,行兵斗阵,悍勇狠辣,一般将领都惧她三分。在殷商战将中,更有人称她为鬼煞,谈之色变。”
“原来鬼煞说的就是她!”高伯蹇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总听说‘鬼煞旗,望风靡’,我还莫名所以,原来说的就是她……”
丘山先生忽然意识到对高伯蹇的指点离题万里,已经偏到鬼故事环节上,咳嗽两声,赶紧拉回正题:“端木翠既然不死,端部落和虞山部落的族人自然还是奉她为主。姜子牙认了她作义女,只要端木翠听话,无形之中,等于把两大部落的人都牢牢控在了手中,你说这义女认得岂非大大合算?姜子牙,哼哼,就是个人精。”
“跟随姜子牙之后,端木营的兵将只来自虞山部落、端部落以及之前提过的捭耆部落族人。有人指她护短,乃是因为她不收新丁不纳降兵,所有兵将都是心腹子弟,打一个少一个,自然珍之重之。端木翠旗下有四偏将七副统,送到捭耆的三男之中,出了两个偏将一个副统,三女之中,出了一个偏将,兼作端木翠心腹使女,名唤阿弥的,将军今日也见过了。端木翠这条命,间接可以说是虞山部落族人所救,所以她对虞山部落最为亲厚,在端木营,同一级别之中,虞姓兵丁的地位更高,譬如今次跟随将军一起来安邑的两名副统,一唤虞都,那就是虞山部落的,另一唤捭和子,那是捭耆部落的。同为副统,但是……”
点到为止,其意不言而喻。
高伯蹇显然也深得其精髓:“原来如此,看来趁着在安邑这两日,我要多多与虞都副统亲近亲近……”
正说到酣处,帐外骤起铜铙金磬之声,高伯蹇还未反应过来,帐外的传令官已经跌跌撞撞冲将进来。
“大胆!”居然不请示就进帐,无组织无纪律,高伯蹇很是恼火。
“将、将、将军,大事不好,端木营的副统遇害了!”
啥?
高伯蹇与丘山先生一齐傻眼。
先反应过来的是高伯蹇,刚刚上过端木营的知识课,很是活学活用:“遇害的副统……是哪、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