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衡阳十余里的山道上,两人正在狂奔,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女,正是华山派的岳灵珊,另一人却是绰号六猴儿的华山弟子陆大有。岳灵珊此时一脸的焦急道:“你说二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福州时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找不到人了,倒是青城派那些家伙阴魂不散的老来对付我,你说二师兄,他该不会是已经被那些青城派的恶人给害了吧?”
陆大有安慰道:“那怎么可能,二师兄年纪虽然老了些,可习武一生,功夫也算相当了得,至少比我六猴儿,那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哪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对付的。”
“那可不见得,爹爹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的,就是他老人家自己,也不敢说天下无敌,二师兄又算什么。”岳灵珊有些忧形于色的说,然后她又问道:“对了,大师兄呢?我那些师兄师姐们呢,怎么也没见到他们来接应我。”
陆大有脸色中有些惊慌之意,陪着小心的说道:“本来师傅是派遣了大师兄等几人前来接应小师妹你的,只是大师兄有些重要的事情,所以就叫我一个人先来找你。”
岳灵珊有些奇怪,也有些愤怒的问道。“什么?我都快被人害死了,还有什么事能比我重要?就算重要,也不至于把师兄师姐们全都拉去吧?说,是不是他找到了家中意的酒店?”
陆大有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嚅嚅囁聶的答道:“衡阳城中的回燕楼,卖的几坛五十年陈酿的衡阳酃酒,确是世间难得的好酒。”
岳灵珊心中气苦道:“我都快被人害死了,大师兄就光顾着喝酒?可师兄师姐他们,难不成也都去了?”
陆大有低头低声道:“平常的酒也就算了,那酒是难得一遇的好酒,难得的是今天又有人请我们的客,大师兄一鼓动,兄弟姐妹们还不个个都想尝尝。”
“罢了,罢了,六猴儿,也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咱们赶紧赶到衡阳城中,汇合了他们,这些青城派的恶人,便不能把我怎么样了。”岳灵珊说着时,神色中颇有些慌张,要知她自离福州以来,一路上的日子可难过的很,青城派的人对她围追堵截,可好几次都差点就抓到她了。
总算她虽少江湖经验,却是自幼与令狐冲玩惯了捉迷藏,精擅躲藏,这种能力却与作人的经验完全无关。靠着这能力,且普通的青城弟子一旦落单,又不敢接近她,她才一直逃到现在,眼下却似是再也躲不掉了。
转过一道山坡,正是一条山间小路,再过去便是衡阳城外的大道了。两人心中一松,赶紧加快脚步。忽然间一道剑光闪过,一个大猴子般的身影人随剑至,直扑过来,却不正是瘸腿烂脸的余沦海,两人大惊之下拔剑抵御,却怎是对手,战不数合,便被逼的连连倒退。
山道甚窄,一边却是悬崖翹壁,哪里多少腾挪闪躲的余地。要知余沧海身材瘦小,本擅窜纵之技,虽被林平之打伤,一条腿有些不方便,可对付这两人,却还是显出他迅疾狠辣的。
两人吃了这突然的攻击,便都想到赶紧逃走一人,好去跟同门通风报信,可是当此之时却怎缓的过手来。也许有些电视剧里,一遇到这样的场面,就有某人英勇无畏,大义凛然的冲身边之人说什么“我拦着他,你快逃。”这一类的,听这话的人少不了还要互相谦让几句,以显示如何团结友爱,道德高尚。
可真实情况是,一旦遭遇这样的袭击,哪里有半丝余地逃跑或商量什么,两个人连扭下头,说几个字都难,除了死死抵挡之外,脑子都已被余沧海凌厉剑招逼成了空白,更惶论其他,当此之时,你高尚也好,鄙卑也好,想逃也好,想掩护他人也好,其实结果都是一回事,因为你根本没机会打算什么,作什么,除了死拼之外。
这还是余沧海一心想着辟邪剑谱未下杀着,否则他们早已抵不住了。斗经百十余招,却见山路两边都各出现了几个青城弟子,这却是瓮中捉鳖,哪里有路可逃。待得几把剑从身后抵来时,再无反抗余地。嗤的一声,陆大有腿上中剑,身形不稳,便被制住,随后几把剑抵到了岳灵珊后心。
余沧海一制住这两人,再不多想其他,只想要赶紧带着人远远离开这里,前世里他本是左冷禅约在衡山的帮手之一,林震南夫妻又已在他手中,自是有恃无恐,便在衡山安坐,可到了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总觉得事事荊棘,所拿的人又是背景极大,可不像孤立无援的福威镖局。
现下他除了想要赶紧找个清静安全的地方,逼问出任何有关福威镖局和辟邪剑谱下落的事情,不想再多生枝节。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十之*,有些事并不能像想像的那么顺利。
一行人翻过山岭,打算从另一边下山,再行的几步,就要到大路了,却忽地只觉一股寒气劈面而来,恰如刚才余沧海袭击这二人时一般。山道狭窄,这来人武功既强,出手又狠辣,手上一把剑更是凌厉无比,且招式也变幻莫测,又哪里能够抵挡,却连逃也无处可逃。
当先两人,连拔剑都来不及,便已被击毙。后面的人吃这突然的阻击,惊慌之下,一边踉跄退步,一边抽剑。剑算是勉强拿到了手上,却发现非止不能联手抗敌,连出招都困难。
原来这山道狭窄,一边又是悬崖,稍不小心随时可能掉下去,人多些也难以展开,本就不便联手作战,这时被林平之袭击,人类在受到突然惊吓时的本能反应,便是急向后退,可他们本来不是演练好的,自不会整齐动作,前面的人退了,后面的人一时尚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一来,有的人退的快,有的人退的慢,有的人还在前进,人人互相碰撞,顿时乱作一团,且旁边还是悬崖,被挤到崖边的人,更是要拼命稳住身子,防自己掉下去,这一来人挤人之下,就更是拥堵成了一团。
是以当林平之挥剑杀来时,这些人哪里还能抵抗,连剑都挥不起来,便一个个被刺中,倒地毙命,此地本是余沧海选择了埋伏别人的地方,现在反倒成了给自己人准备的葬身之地了。这却也正合兵法之道,凡是选择了在险地埋伏他人的人,便要防别人反利用这险地坑陷了他们自己,正是余沧海自己,制造了这样的一个战场。
岳灵珊本来给四五个青城弟子狭持着,这时个个人惊慌退避,只有一人还勉强在她身后持着剑架在她颈上,这时她却突的一个肘锤,正击在那人乳根穴上,一个吃痛,手中剑一松,顿时被她扭住持剑的右手,向內一送,一把剑便从他自己的下巴直刺进去。
待抢了这把剑,一转头,却看见林平之正在出手攻向余沧海,便挺剑直刺向余沧海后心。其时林平之正踏在一堆尸体上,使一招“天外玉龙”凌空下击,直扑向余沧海,这一招本打算要逼他侧闪,然后再施其他招式追击的。
忽见岳灵珊杀人夺剑,立时料到她要上前夹击,剑势陡转,改为一式“花开见佛”,余沧海见这一招,却微有些诧异,这一招似乎并沒有刚才那招威胁大啊,自己只需站定不动,狠狠的还一记“鸿飞冥冥”,只怕还能反扳回点先手。
岂料主意刚打,便听得背后剑风脚步,岳灵珊已直刺向他后心了。这下子却立时便已十分囧迫,待得想要变招或躲闪以应付时,却发觉无论怎么躲,怎么变,也难逃那招“花开见佛”的攻击范围,若跃向前直攻,招式上便已不利,整个人都处在林平之剑招笼罩之下,只怕还未伤人,自己身上先多个透明窟窿。
这时才悟到,林平之的变招,就是为了和后面这女孩配合,若是先前那样一剑,只怕自己一动之间闪躲了两剑,他们两个人的剑还可能互相干扰呢。
余沧海甫一受袭时,心下还有不服,只觉对方不过是碰巧躲在暗处,忽施偷袭罢了,这时却觉得,只凭这随机应变的反应,也当真了得。这一换招之下,余沧海已经几无多少应变之法,只好赶紧倒地一翻,如猴子般跃出,但林平之人随剑至,却再不给他喘息余地。随手一记“有凤来仪”直挥过去。
这却是算准了一击必杀,救无可救,无论余沧海如何变招躲闪,都必已能伤的到他,一剑得手之后,若刺中左肘,他便要半身酸麻,右手中的剑也随之无法招,刺中右腿,他便要身体倾侧,再中下一剑,甚至是自己凑到剑上,总之是全无还手或逃脱的可能。
岂料余沧海突从崖边直跃出去,这一手却怎么也没法估到,这一下子倒躲开了林平之所有的攻势,虽然这么作的代价是落下山崖,却还是比中剑强。林平之抢到崖边,向下看时,却见余沧海滚落半山时调整身形,瞅准了山壁间一条缝隙,将长剑猛地刺入。
那剑在这般大力冲激之下立时折断,可是靠着这一缓冲,他便借势跳往山壁中橫生出的一棵小树,整个人撞在那棵树上,顿时把树也撞断了,然而身体下落之势更缓。
余沧海这人长的如同一只大猴子,也真有些如猴子一般的灵活,之后几个起落,或借树木,或借山中突起的岩石,终于一路滚落山涧中,保住了性命。待得站起时,只觉头晕眼花,一阵天旋地转。这一阵只弄得浑身是伤,曾经被斩断过的左脚,更是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却似是伤口又裂,断骨都刺进了肉里。
稍一清醒之后,余沧海回想起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只觉似曾相识,无论他的武功,还是这个人,都微有一丝印象,可是自己平生之中,绝对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啊,这点他是能肯定的,道理很简单,作为武林中人,任谁见到了这样一个高手,只怕也不会忘了。
殊不知这却正是他不久前在福州见过的人,只是现在的林平之,非止脸上这条疤已经让容貌大为不同,就只是武功,与当初那个人,又怎能相提并论。
略略喘息过后,却想着这人如此厉害,怕不要是某个大帮派的人,周围是不是还有数十,百余人在围捕自己,想及此,立时夺命狂奔,左脚之上的伤口一阵阵锥心的疼痛传来,却也顾不得了。
林平之远远望着余沧海那样下去,心知他多半能逃的性命,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若这样跳下去,怕倒是几乎没可能活命,他视力所及,最多只能看到余沧海撞断的那棵树,还连着几缕树皮,挂在那儿一晃一晃的,若是绕路追他,又不知他会向何处奔逃,那也是大海捞针。
饶他去罢,他现在已不是自己对手,何况日后自己还要越来越强,除非他真能隐姓埋名,躲到哪儿当个小市民再不出头,否则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怕他能跑的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