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诺面上虽有笑容,其实心知已经是要撕破脸皮了,跟明白人本来不必多说,所以他并不准备再多罗嗦什么,笑容之下右手早已稳稳的按在剑上,这个时候出手再好不过了,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反而更好,林平之一家如果这个时候不明不白的消失了,世上真没人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但终究还是对林平之这个特异的大男孩有些心存疑忌,因为他今天的武功,明显就和上一次见到时不太一样了,实在弄不清他有多少底,尽管林平之心知自己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但稳重的劳德诺却全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当下功力凝聚,全神待敌,可是却发现林平之全无一丝想要战斗的意思,只是笑眯眯的冲着他轻轻张开口。
要说什么?指责自己背信弃义,违反承诺?还是痛骂自己卑鄙无耻?但当林平之开口之后,说出的话却几乎让他僵掉了,可以说,林平之便说出任何古怪的言语,也不至于能让他这般惊诧莫名。从林平之口中只说出了五个字,非常简单的五个字:“左盟主有令。”
什么?这句话实是让劳德诺大惊失色,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便回问道:“你说什么?”,林平之又重复一句:“左盟主有令,左盟主,你耳朵不好吗?没听清?”
劳德诺的耳朵当然没问题,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可实在是没法相信,便又追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左盟主?”
“当今武林天下,还有第二个左盟主吗?”林平之笑嘻嘻的回问道,这句话说的真的是再明白不过了,但劳德诺还是有些不明白,这话听起来确实是匪夷所思,左冷禅与眼前这个大孩子当真还有什么关系不成?又怎么会是他来下左冷禅的命令?可话既然这么说了,还是不能不问清楚点,于是又问道:“原来林少侠是真的加入了我五岳剑派了,就是不知你与左盟主有何关系,他又为何要你来指示我华山派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过他的?你又有左盟主任何信物吗?”
林平之当然什么也没有,他也不可能见过左冷禅,无论是以前的林平之,还是现在这个刚穿越来几天的人,却上哪儿去见左冷禅啊,根本就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更不可能有何信物了,他唯一所有的,就是穿越者的优势,他知道一些事情。
林平之踏前两步,靠近劳德诺,压低声音,让林震南夫妻听不见,其实他当然不打算瞒父母什么,但他现在必须得让劳德诺知道他说的话是瞒着这两人的。
“左盟主是我师傅啊,也是你的师傅,传授了你一身神功不是吗。他对我说,劳师兄为了我嵩山派合并五岳大计,为师傅监视岳老儿行踪,不惜假意投入华山派,卧底十余年,真是劳苦功高,小弟见了师兄,可是要万分尊敬的。”林平之现在所说的是随口编谎,这谎话能不能骗的过去,可是性命悠关的大事啊。但至少他的话绝大部分不是谎,而是一语中的。
劳德诺心中大震,一时有些混乱,随口又问道:“可是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左盟主又要你告诉我什么?”
是啊,如果林平之真是左冷禅弟子,又知道劳德诺所有底细,自然早就该说了啊,甚至在劳德诺刚到福州时就该联络了,但他没有,骑马撞破了酒店墙壁的那次,他也该对劳德诺暗示什么的,尽管当时有岳灵珊在,尽管她是在监视,但这个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傻丫头,怎么不好骗,结果林平之几乎话也没说,却莫名其妙的丢下了一把宝石溜了。
总而言之,林平之怎么该到现在才想起和他交流,这不正常,可事情本来很正常,林平之这么骗是临时想到的,他原又没这个打算,可现在既然已经骗了,还是只能想想该怎么把谎说圆了:“我从本门其他师叔那儿知道你和岳老儿的女儿之事,所以知道你们在此,但我昨夜才刚刚得到师傅飞鸽传书,告诉我所有关于劳师兄的事,说真的,我还觉得这事情有些难以想像,刚才我认师兄时,自己还有点不相信呢。对了,你?你真是师傅的弟子?”
“我当然是了,可是你?”劳德诺微微瞟了瞟林震南夫妻,林平之会意,随即便举起手作了个“斩”的手势,示意自己并非林平之,真正的林平之已经被杀了,他明白劳德诺会有疑问,自己就已赶紧解释道:“我有师傅传授的手段,自能骗的了他们两个,只是现下还没得师傅允准,却是不能对师兄你说明了。”
心知劳德诺必然还要有点疑惑,林平之又解释道:“师傅新创神功,挑了我这个弟子,专门传授了我一人,虽然我使的功夫是脱胎于华山派武功,使出来看上去很像,但根基却完全不同,并非同一门武功,师傅命我来此,既是打探辟邪剑谱的下落,也是种特殊的修行,不过林震南这家伙嘴好紧,秘密连儿子也不肯告诉,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查到半点消息,先前对你说我得到了剑谱,那不过是骗华山劳德诺的,现下我只好说对不起了。”
林平之所说的关于武学上的事倒真的很像,左冷禅一代武学宗师,确实喜欢钻研创造新的功夫,劳德诺也曾将他所能得到的华山武功,悉数交予左冷禅,如果左冷禅融合其他武功,借以创造了一门新武学,教授了一个年轻弟子,这也极有可能,要知林平之的武功,确实功力的根基已经完全不同,与真正华山派武功也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却不是说谎。
可是其他的方面就破绽很大了,如果真是左冷禅命他来此,嵩山派人才侪侪,强手甚多,又岂能让一个专门培养的未来大高手这般独自一人以身犯险,何况辟邪剑谱这事何等重大,嵩山派的人不来便罢,只要来了,怕也要有一大群人物和几个高手的。
可是劳德诺却已不再怀疑了,所有的事都信以为真,这倒不是林平之编谎的水平怎么样,无论如何,这些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话,是怎么都编不圆的,真要细细追究,其实破绽还多的是,单单今天的事情都没法完全解释,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林平之知道他与左冷禅的关系,知道他是嵩山派打入华山的内奸。
要知这件事连左冷禅的师兄弟们也没一个知道,他昔年曾受左冷禅大恩,然后被收为弟子,但整个嵩山派都没一人知道此事,他与左冷禅向来也只是单线联系,这件事机密的程度,几乎与辟邪剑谱藏在何地这样的秘密都差不多了。
林平之既然知道此事,那不用说也是左冷禅真正最亲信人物,所以无论他现在说的谎中有多少破绽,那也没多少关系了,甚至劳德诺自己心中都能给出解释,事出必有因,凡事总都有理由解释的不是吗?
所以他的话题已经立刻转到另一件事上:“你打算怎么办?”,这句话自然是指怎么处理那两个人了,林平之心中一凛,这个才是关键,至少现在得把他稳住,反正谎也扯到这样了,再接着扯吧:“千万别轻举妄动,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怀疑我,也一样的没怀疑你是不是?”
劳德诺答道,“当然,我骗他们说,你已身陷险境,我是你的朋友,要带他们回来救你,他们两个关心则乱,也没多想。”,林平之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那就好,你记住,他们俩现在还当我就是他们的儿子,这可千万不能说破了。要知他们两个骨头都硬的很,万一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宁死不屈,什么办法也未必有用的。”
劳德诺点头道:“全听师弟安排。”
安排?要怎么安排?林平之心中转眼间便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当然最好的便是骗他离去,自己一家三人那便逍遥远循,可是这样能骗的了吗?绝对不行,林平之当然知道,这一堆破绽的谎话所以能让这般老奸巨滑之辈都信以为真,也只不过因为他说出的秘密太秘密了。可若再显出急于甩脱他的样子,那就非露馅不可。
思量了几秒之后,林平之道:“为今之计,只能由我来骗他们一起前往嵩山,一路上有师兄护架,到了我嵩山绝顶,峻极禅院之中安住,见了师傅,就总有办法了。就是不知道,师兄若现在远走,不知会华山派一声,在岳老儿父女那边,好交待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林平之装出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却一个劲的期望着,你最好是说确实有问题,需要回去见华山派诸人,把事情留给我一人,那我们可就溜了。
岂知劳德诺答道:“不碍事,师傅派遣我前往华山,本来也交待我,万事都可便宜从事,既是关系到辟邪剑谱,哪怕我从此叛出华山,那也说不得只好如此了,再说了,师弟一人我也不放心。”
好吧,这倒还真是好意,事已至此,已经骗成这样了,那就上路吧,装出很轻松的样子,招呼林震南夫妻一起出发,还与他们略为商量了一会儿,说话声音很轻,是根本不让劳德诺听见的,而且这一点也并不瞒劳德诺,从道理上说,林平之既已伪装成就是林平之,而劳德诺还是外人,一家人说话当然要瞒着外人,这可都是顺理成章,绝无可疑。
但林平之也没跟父母说的很细,事情复杂无比,绝不是几句话间就解释的清楚,也不需要解释的太清楚,反正两个人都很信任他的。一行四人,这个奇怪的队伍,便偷偷摸摸的上路了,因为这四人中每一个都不想再遇到其他门派,再生枝节了。
林震南夫妻,虽不完全明白,至少已知他们遇到了极厉害的敌人,但已被儿子言辞欺骗,缓和了下来,现在只能暂时同路,他们倒也并不多想,反正事情交给儿子了。劳德诺只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事,因为此事着实重大。而林平之唯一想的,便是如何甩掉,或是有机会暗算干掉这个敌人,但劳德诺这个老成稳重,老奸巨滑之人,却哪里是好对付的,只好从长计议,好在此去嵩山,万里迢迢,也不是一下子就到了的,可无论如何,在抵达前,一定得想出办法。